兩年前初次見到於靜涵的時候,她比現在更驕傲,或許說是傲嬌,因為那時候她顯得無憂無慮,像個被寵壞的小公主,而不是叛逆少女。
說起來父親的再婚還是郝靚一手促成的。
很多人在剛認識郝靚的時候,都會笑眯眯地問她名字的由來,每當這時候郝靚都很尷尬,因為她其實並不是個性格張揚的人。
像很多孩子一樣,郝靚是在無法自主的情況下被人確定了名字,登記在出生證明上,打在戶口本上,印在身份證上,如無意外,將來也會出現在她的死亡證明上。
其實取這個名字的時候,父親郝敬並不是預計自己的女兒一定靚麗動人如花似玉,雖然這到現在成了事實,但他的初衷其實很簡單,他姓郝,妻子姓梁,作為兩人的獨生女叫郝靚無可厚非,大俗即是大雅,郝家的後代,並不需要用姓名取字的繁複冷僻來顯示他們家學淵源。
因為在改革開放的今天,在C城,如果說還有一個家族能被稱為書香世家,那就非郝家莫屬。郝家詩書傳世,族譜上有記載的進士、舉人就有很多,文人學者更是不計其數,即便經過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那場浩劫,全國乃至世界上的名校裡,也不時會閃現C城郝家人的身影。
在眾多族人裡面,四十歲被評上正教授,並擔任全國排名前五的重點大學C大的歷史系主任,郝敬雖然不能說是特別出色,也不算辱沒祖宗了。而事實上在家教嚴格的郝家,百年風雨飄搖,一脈書香傳世,除了旁支末系的遠親,還真沒有特別敗壞門風的人和事出現。
在這種情況下,身為郝家第二十四世嫡孫,郝敬的離婚事件就顯得不那麼和諧了。
郝家並不迂腐,沒有封建大家長包辦子女婚姻,子弟們也都是自由戀愛自主婚姻,可能是骨子裡的理智和規矩一直在發揮作用,大家結婚後不管是相敬如賓還是琴瑟和鳴,大都安分過日子,郝敬這一輩就只有他一個人中途離婚。
父親離婚後瞬間斑白了兩鬢,頭髮也大把大把地脫落,郝靚知道那是熬夜熬的,他在書房裡一待就是一整夜,第二天面孔憔悴雙眼通紅,還要堅持去上課。
那時郝靚慶幸自己在父母協議離婚時毫不猶豫地選擇跟隨父親,九十年代大部分家庭都沒有請家政服務人員的習慣,年邁的祖父母跟著大伯父住在老宅,十歲的她就承擔了家裡的大部分家務。
她每天早上六點就起床,下樓買早點,順便從菜市場把一天的菜捎回家,回到家歸置好東西,就去書房把父親拉出來看著他吃完早飯,然後才去上學。
中午放學,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做飯,然後等父親回家吃飯,他若不回來,就用飯盒裝了送到他的教研室看著他吃。下午放學時間比較充裕,郝靚會照著從奶奶那裡抄來的藥膳方子,再參考從圖書館借來的營養書,給爸爸煲湯做藥膳,以安神補腎的材料為主,力求有病治病,無病強身。
郝靚就讀的小學初中都在C大附屬學校,家裡住的是職工家屬樓,包括C大在內,方圓都在一公里之內。她單薄的身影整日穿梭其間,很快,整個人文學院乃至C大都知道郝教授有福氣,有個能幹又孝順的女兒。
終於從離婚後低落情緒中走出來的郝敬,看著加速長大的女兒,再看看她酷似前妻梁青的長相,一下子淚流滿面,抱著女兒痛哭了一場。
那是郝靚第一次看見父親哭,也是最後一次。
以後生活基本恢復正常,父親接手了買菜做飯等家務,這些本來就是他做慣的。母親梁青是人民醫院腦科大夫,工作繁忙而且經常值夜班,原本就沒有功夫做家務,連陪伴他們的時間都不多。
也因此,只有兩父女的生活也不算糟糕,尤其是女兒郝靚變得比原來還要乖巧懂事。她每天睡前煮一杯溫牛奶給爸爸送到書房,半夜上廁所發現書房燈還亮著燈就過去軟磨硬泡地逼著他睡覺,有空的時候還繼續做些藥膳表達孝心。
甚至,半是為了哄父親開心,半是為了佔據父親業餘時間避免他胡思亂想,原本不喜歡傳統國學的郝靚,也開始纏著父親教她琴棋書畫,隨著時間的推移,本是完成任務般的教與學,卻開發出了他們真正的興趣。於是,一個發現後繼有人,一個發現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兩人教學相長,各得其所日子越過越開心。
當然,考慮到女兒還小不能總窩在家裡,郝敬也經常領著郝靚去郊區踏青寫生,順便呼吸新鮮空氣,讓兩人的精神和身體狀況,都改善了不少。
後來,郝靚更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鼓勵父親尋找第二春,郝敬本不欲答應,郝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