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哭嚎耗盡了他石槨中的空氣,不多久,激烈哭嚎轉為斷斷續續的猛咳,終至,一片死寂,冰冷的安靜。
娃娃比男孩多個優勢,她的蓋子並未闔死,在男孩聲音消緲一陣後,飢腸輔轉的娃娃才鼓起了勇氣推開蓋子,忍住淚水爬出了她躺了半天的地方,周遭一片墨黑,娃娃磨蹭了半天才摸到祭壇上的水果,她捉了幾個塞入懷裡爬回原處。娃娃仍抱著指望,也許,娘終究還是會來的,哦!不,不是也許,是一定,娃娃告訴自己,娘一定會來的!
她先吃果果墊肚子,娘,就快來了吧?
雖然家貧,雖然家裡有八個孩子,加上爺爺、奶奶,十多張嘴開闔著等飯吃,撐行老五的娃娃從不懷疑孃親對自己的愛,扛著家中生計,爹向來難有笑胡,娘卻不同,姓對著孩子們向來都笑盈盈的,雖然生了這麼多孩子,娘卻向來投忽略過任一個,娃娃知道,娘愛她就像愛娃娃其他七個兄弟姐妹是一樣的。
爹孃向來感情深厚鮮有齟齬,前些日子起,他們卻開始起了奇怪的爭執,望著幾個孩子們的眼神也起了怪異的閃爍。
“曲陽王墓穴缺個殉葬童女……”
爹的聲音隱沒在孃親警示的眼神裡,兩人低語爭執片刻,再度失控的嗓音飄過來
“這個不要,那個也不許,你不好好把握這難得的機會,難不成,還真叫一家十幾口抱著一塊兒餓死!”
“就算餓死……”向來端雅的孃親竟然哭了,
“好歹咱們是死在一塊兒的!”
這場爭論沒有結果,娃娃心疼地抱著娘,小大人似的撫慰著母親。
“娘!別同爹爹生氣了!”
“娃娃!你不懂!”娘摟緊娃娃小小的身子,泫然欲泣。
“娃娃小,自然不懂,”娃娃笑得陽光燦爛,“可娃娃知道,只要能讓爹孃別吵架,娘別哭,娃娃做什麼都成的!”
娃娃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只知道這句話惹來了孃親哭得更暗啞的嗓音。
最後,是麼弟的死讓事情起了變化的。
兩歲男童死於營養不足,死於傷風轉致肺癆,死於家貧無力購買藥食。
其實,八個孩子本就都瘦骨嶙絢,有一頓沒一頓的,麼弟的死讓孃親的決心起了動搖,窮人家孩子沒有生病的權利、沒有生存的權利,如她男人所言犧牲一個娃兒,總好過妄送八條命!
於是乎,在各方條件考量下,八歲娃娃將成為殉葬童女,只是,她渾然未覺,她只是見著了爹孃不吵架,娘也不哭了,家中突然有了頓白米飯,當時她還喜孜孜地以為苦日子已經遠去。
甚至,好到可以容孃親買只糖葫蘆給她解饞呢!
可現在,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會被關在這又黑又冷的地方呢?
娘真的不要她了嗎?
這是娃娃最後的一個念頭,一顆水珠自眼角向外翻落。
她向來不愛哭,也始終熱愛著生命,她從不因家貧而恥,也從不怨天尤人,更不曾妄想過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可為何!
都是糖葫蘆惹的禍嗎?
第二顆水珠壤落,娘是因為買不起糖葫蘆才不敢來的!一定是的!是自個兒不好,好端端地幹嗎貪心想要只糖葫蘆?
第三顆、第四顆……乃至無數水珠兒不受控制地爭先恐後壤下。
黝黑墓穴裡,一個年幼而悲傷的魂魄,正在緩緩地散盡……
第一章
人殉,是指人死後,奏妾僕役等人從死,供其在陰世驅用的意思,當時在坊間另有一說。若能得著一對童男童女陪殉同死,不只可供往生者在陰世顯耀,並曲予後代子孫莫大的庇廕。赫然竟是個還吮著手指頭的奶娃兒!
娃兒是被他那一腳給踢醒的吧。
這娃兒倒也沉穩安靜,未聞啼哭,先是嗯作聲,繼之,還吮起了手指頭。
牧金鑠心頭一驚,那年他二十六歲,憎惡女人、憎惡束縛,不習娶過親更未曾動過和女人攪和一起的蠢念頭,更遑論,去照顧個似乎尚未斷奶的娃兒。
反正,孩子不是他扔、不是他生,他根本不用考慮道義問題,反正,這孩子的命途本來就與他無關,於是,他靜悄悄左顧右盼,腳底抹油逃之天天!
今兒晚果真出師不利,買賣未成先遇上了煞星,自認倒黴,空手歸返便罷,可千萬別趟了個“活”渾水回去。
牧金鑠攀過兩座山,涉過三條溪,沿途淨是夜鵑啼音,還有的就是餓狼不絕的嘶鳴,他想了想,決定引路給餓狼,叫它尋著嫩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