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正被幾個人包圍著,其中的一箇中年婦女還嗚嗚地哭著,用手緊扯住他的衣袖。
“怎麼回事?”他分開人群,拉出了面露尷尬的老王。
老王抹了一把頭上的汗,使勁地搖頭:“唉,謝副館長您看看,這些人真是無理取鬧!一定說有個女孩子留在館裡,要我放他們進去找。我說了好幾百次不可能,他們就是不信……剛剛閉館之後我還進去仔細檢視過,哪裡有什麼人影?連只……”
“再看一次為什麼就不可以?”那個中年婦女抬起眼,用祈求的目光望著他,“謝副館長,求你讓我們進去再找找。我女兒今天下午跟著老師同學們一起來這裡參觀,直到現在都沒有回家。據她的同學講,她在館裡的千工床前流連忘返,出了館就再也沒看見過她……”
蹙起眉,他暗自沉思片刻,終於下了決心。
“老王,把館門開啟吧。”
“這是違規的啊,謝副……”
“開啟吧,”他斷然揮手,“一切責任我付。”
痴念(二)
開啟館門,摁亮開關,沉浸在黑暗中的傢俱展館霎時間亮如白晝。
在展廳中央的,是那張千工跋步、精雕細刻的紫檀古床。古床上,赫然躺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格子襯衫,牛仔褲,柔順的馬尾辮垂至胸前。她閉著雙眼,烏黑的睫毛翻卷著,在瑩澈的面頰上投下兩道淡淡的影子。
彷彿被電流擊中,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不知道為什麼,面對此情此景,他忽然想起很小的時候曾讀過的一則童話:美麗的公主受了詛咒成為睡美人,一睡就是百年,等待王子痴情的一吻,讓她重新甦醒。
心,在胸腔內劇烈地跳動著,在那一刻,他幾乎有上去吻醒她的衝動……
“雨季,我的孩子,你怎麼啦?”中年婦女撲上去,哭著摟住女孩搖晃著。
定了定神,他緩步走上前輕輕拉開她,將沉睡的女孩抱起。她的身子很輕,輕得出乎他的意料。柔軟的觸覺和暖暖的體溫灼燒著他,讓他的雙頰不由自主地發燙。
一步步地,他走向停車場。內心裡卻暗自期望這條路能夠長一些,再長一些,讓他抱著懷中的人兒再不放下……
窗外的天空一點點地發白、發亮。漸漸地,悅耳的鳥叫聲響起,伴著清晨特有的草木芬芳,夾雜在微風中向窗內頻送。
洛雨季額前的碎髮被柔風拂起,輕輕地撩撥在她的眼皮上。她微蹙了眉,睫毛跳動了幾下,忽然間彷彿被灼燒一般地睜大了雙目。
“天亮了?”她問,使勁地揉搓著眼睛。
在她面前的,是那張依舊緘默靜穆的千工床。
“剛才……我睡著了嗎?”她側過臉來緊盯著他,淚水再一次地洶湧而下。
“嗯。”面對她的淚,他只有心痛。
“我……”她咬住牙,用拳頭狠狠地捶打著自己的雙腿,眼裡滿是深切的懊悔和失望,“我怎麼會睡著了?我為什麼竟然睡著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拉至胸前緊貼著:“別這樣,雨季。”
她淚眼婆娑地望著他,臉上帶著期許和忐忑:“昨晚,你睡著了嗎?”
“沒有。”他搖頭,無奈而黯然。
“那麼……你有沒有看見……”
“沒有,”他再次搖頭,垂下眼,不敢面對她雙眸中的失望,“真的沒有,和昨晚一樣。”
週日的傍晚,西湖邊景色如畫。
遠處群山的影子倒映在湖水中,隨著碧波輕輕盪漾。山間的一點晚霞依舊躑躅著,將湖邊垂柳的枝葉染成淡淡的緋紅。
謝宇燃開車沿著北山路緩緩行進著,夜風微涼,透過車窗玻璃吹送進來,頑皮地鑽入他的衣領,將他雪白的T恤兜得鼓脹。車載CD中,依舊播放著他心愛的古箏曲《煙花三月》,悠揚的琴聲伴著他紛亂的思緒一同飛揚。
今晚,還能在那裡見到她嗎?她不來約他,不來求他,不打電話給他,寧願一個人佇立在博物館的大門外,像個傻子似的徘徊凝望……
咬了咬牙,他的心裡莫名地生起幾分火氣。縱著她也許是害了她,無論如何,他不能再任由她沉陷在那份無望飄渺的感情中了。縱然兜盡西湖的水,他也要狠下心來把她澆醒!
痴念(三)
“吱!!——”
剎車在腳下發出刺耳的尖響。謝宇燃眯起眼,手指緊緊地捏住掌中的方向盤。
果然在,她果然在!
博物館宏偉的石砌大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