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朝齊雲渺微微點頭:“王爺請說吧。”
“前陣子,小王奉了皇兄之命去山南一帶辦差,碰巧聽到了一件奇事。說是不久前有一個年輕女子來到山南縣簡家莊,口口聲聲說自己就是已故簡員外的獨生女兒,十年前受了別人的銀兩,命她遠走塞外,至死不得回鄉。怎奈她思鄉心切,故而拼著一死回來了……。”他說著,抬眼細觀宜妃的面色。但見宜妃神情淡漠,一雙眼睛盯著地面,正微微出神。
“呵呵,”齊雲渺輕笑一聲,“奇怪的是,第二天那女子果然莫名其妙地投河死了,簡家莊里人人都道她是個瘋子,那簡員外的女兒另有其人,如今早已大富大貴,豈是她這樣的人可以假冒的?不過,話又說回來,那投河的女子與那位貴人倒真有幾分相似……”
宜妃將團扇的絲墜在手中飛速絞著,半晌方淺淺地一笑道:“王爺將這件事告知本宮,不知是何用意?”
往事堪嗟莫回首(三)
齊雲渺微偏了頭,眼裡閃過一絲光亮:“小王從來覺得,皇兄的粉黛三千之中,唯有娘娘是最知理曉事的,今後還承望娘娘多多照拂。”
宜妃“嗤”地發出一聲輕笑:“豈敢?若塵不過是一個不得寵的妃子罷了。”
齊雲渺疏眉一挑:“娘娘何必妄自菲薄?娘娘是王子殿下的母親,就憑這一點,宮中諸妃誰人能及?”說著他又含笑一瞥瑾妃走過的方向:“有些事情,娘娘也太淡漠了些,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王子殿下籌謀一下吧?”
宜妃回過身去,淡淡地道:“本宮不是精於籌謀的人。”
齊雲渺微微點頭道:“小王明白了,娘娘心中自有娘娘的打算。當初娘娘從山南進宮,想必也是費了一番苦心的,如今豈肯輕言放棄?呵呵,看來是小王多慮了。”
宜妃驀地回過頭來盯著他,雙眸中的光亮一閃而過。片刻之後,她嫣然一笑:“王爺的話太深奧了些,本宮一個婦道人家恐怕領會不了。”
青帷馬車嘎然而止,車前傳來鍾啟恭敬的聲音。
“啟稟主子,涪縣到了。”
齊雲灝輕輕地“嗯”了一聲,低頭凝望伏在他懷中睡得酣甜的梅雪霽,臉上不經意地流露出愛憐——這幾天,想必累壞了她。
此時的她秀目微閉,黝黑的長睫輕顫著,彷彿蝶的雙翼。櫻唇翕張,噴吐著幽蘭般的清香。
腦海中不由浮現起那晚在翁府銷魂蕩魄的一幕,他的心禁不住再次澎湃如潮。唉,這個讓他愛入骨髓的小女子啊……。多少個夜晚,他在掬月宮的寢殿中偷偷地摟緊她,呆望她清純如百合的睡顏,心卻在低徊慨嘆——什麼時候,他才能真正地擁有她,看到她情意綿綿地對著他笑、看到她回應他的愛意、聽到她親口對他說愛他……。
終於,所有的隔閡都於那晚煙消雲散,他真正地得到了她,得到了她身心的全部!一想到此,喜悅便如同泉水般從心頭噴湧而出,蔓延至他的全身。
他笑,抑制不住地微笑,俯下身去輕吻她柔嫩如花瓣的雙唇。他的霽兒氣息香甜,總是能讓他陷入迷醉……
“主子,要不要下車看看?”鍾啟在車外低聲催促著,口氣中隱約帶了幾分不安。
齊雲灝將懷中的女子輕輕平放在座位上,抓起一旁的絲絨斗篷蓋在她的肩頭,伸手一掀車簾走下馬車。
“耿飆,你留在馬車旁守著夫人,鍾啟跟我去前面看看。”他一邊吩咐著,一邊抬起頭把目光投向遠方。
放眼過處,是一大片田野,田野的盡頭連綿著高低起伏的山脈。視線中彷彿只有一種顏色,那就是無邊無際的焦黑。此時正值盛夏,本應該是草木最隆盛的季節,然而周圍卻望不見一絲綠意。沒有樹木、沒有莊稼、甚至連野草都看不到……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彷彿已經死去的村落,到處是沉寂與落寞,令人感受不到一點生機。
羽翼已就功難施(一)
齊雲灝的神情頓時變得沉重,來涪縣之前,他已然做好了思想準備,準備接受蝗災過後滿目蕭條的景象。然而此時面對這一番死寂,還是讓他陷入了無比的震驚之中。
他邁開大步沿著田間阡陌徑直向前,鍾啟則緊緊地跟隨在他的身側。烏靴過處,不時傳來細脆的“吱嘎”聲。齊雲灝低頭一看,卻見田間埂上到處爬滿了灰褐色的蝗蟲,被腳底踩過,留下數行扁平的屍體。轉瞬之間,又有更多的蝗蟲蜂擁而上,密密麻麻地在眼前蠕動著。
忍住胸臆間忽然湧起的噁心之感,齊雲灝掉過頭,透過身旁一棵小樹光禿的枝杈向前凝望。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