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從何時起,又紛紛揚揚地飄起了雪花。潔白的雪落在地上,沙沙有聲。彷彿潤物的夜雨、彷彿啃桑的春蠶、彷彿曼舞的花瓣,為大地瞬間蒙上了一片銀白。
屋內,依舊是暖意融融。
梅雪霽將頭靠在齊雲灝的懷中微微喘息著,白皙的雙頰上浮動著一抹淺紅。偷偷地,她抬起眼向齊雲灝張望。此時的他,也正專注地望著她。身側,淡墨山水宮燈內跳躍的燭光,為他濃黑的睫毛染上了一層炫麗的柔芒。
“霽兒,”他目光灼灼,唇邊,抿起一彎堅定的弧度,“等雪停了,咱們就搬回掬月宮吧。”
她聞言微愣:“為什麼?難道,你不怕……”
“不怕,”他搖頭,將懷中的她摟得更緊,“‘見怪不怪,其怪自敗。’所謂的古怪詭異,不外乎是有人存心陷害。咱們若真的因此退縮避讓,反倒中了他們的奸計……放心吧,我絕不會讓他們得逞!”
君恩如水向東流(一)
漫漫的飛雪連綿不絕直下了一夜,天明的時候方斷續地停了。天色陰沉,狂風裹挾著灰敗的落葉在空中飛舞。
深宮的繁逝,寂靜的小小庭院。幾隻寒鴉抖落黝黑的翅膀,“啞啞”低叫著從天邊掠過。屋脊上破敗的磚瓦間,枯白的衰草在風中瑟瑟發抖。
劉緦縈坐在殘破不堪的廊柱旁,呆呆地聽著寒風透過窗稜的尖聲唿哨,茫然的雙目下,是累累未乾的淚痕。
她不知道還要在這裡呆多久。從被鎖入繁逝的那天起,她的眼前就不見了光明。
昨天,父親偷偷託人帶信給她,信上只有四個字——清心、忍耐。
她抓著信箋,忍不住低嚎出聲。此般境遇,讓她如何能做到清心和忍耐?
她像一隻小獸,在黑暗中被狠狠地咬了一口,折回頭來,卻看不清傷害她的究竟是誰,只能在絕望中輾轉怒號……
“咯吱、咯吱……”迴廊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她緩緩地回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領墨一般深黑的狐裘斗篷。那斗篷鑲銀緞的下襬下,露出兩隻明黃色的麂皮長靴,靴頭上金絲細繡的一對飛龍,在她彌矇的淚影中漾開一片柔暈。
心,驀地向上一提,萬千的委屈霎時如決堤的潮水,在胸中奔湧不絕。她抬眼,卻因著難抑的淚水而看不清來人的臉。
“陛下……”她深深地跪倒在地,眼中紛落的淚濡溼了膝前灰黑的地面。
那明黃的龍靴動了一下,卻又停止了。
“你……抬起頭來。”他說。
她情不自禁地一抖,慢慢抬起頭。她看到的只是他的側臉,那近乎完美的輪廓上蒙了一層青灰的暗影。
“唆使王孝福陷害霽兒的,是你嗎?”他的聲音裡帶著冰冷的寒意。
“不是!”她哭著搖頭,俯身將額重重地磕在面前的石地上,“陛下明察,臣妾是被冤枉的……那王孝福,只是兩年前在臣妾的儲秀宮服侍過數月,臣妾連他的樣貌都記不得,何況……臣妾,臣妾委實是受了陷害,請陛下相信臣妾……”
齊雲灝眯起眼,看著她白皙的額頭上斑斑的血痕,挺拔的劍眉不由深鎖。
“好了,”他跨前一步,伸手抬起她的下頜,目光中閃過一絲猶疑,“你是否被人陷害,朕自會派人詳查。朕最恨的就是謀算和詭計,只要陷害霽兒的不是你,朕最終會給你一個公道。不過,若果真是你害了她……”他說著,眸中閃過了一絲狠戾,手上不由加重了力,“記住,朕不會就這麼輕易地善罷甘休!”
說完,他猛地一鬆手,邁動大步決然而去。
劉緦縈癱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陛下的到來,多少給沉浸在無盡黑暗中的她帶來了一絲希望。也許,真的有一天真相大白,他會如他許諾的那樣,還她一個公道,讓她離開這孤清冷寂的繁逝,離開這人間煉獄……
但是,他臨走時那充滿陰霾的一瞥,卻讓她的心墜入了無底的冰窖。那目光中,不帶一絲情感、不帶一絲憐惜,彷彿,面對的是一個陌生人。
君恩如水、君恩如水……她信了。
君恩如水向東流(二)
齊雲灝坐在明黃的暖轎中,用手指輕撫著自己糾結的眉頭。心中,依舊纏繞著那個解不開的謎團。
霽兒被推入深井,兇手王孝福在咬出幕後主使容妃之後,卻立時死在了掖庭獄的棍下。
雖然,這之前他曾咬牙切齒地下旨,不惜打斷他每一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