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色迷濛

彤雲密佈的天空中，落起了星沙城新年的第一場雪，雪落下的神情，並沒有“瑞雪迎春”貫有的爽利與神氣，而是顯得遲緩而柔靡，有種落寞無神的態勢。灰濛濛的高空中，似有某位幽怨的少女在暗啞地抽泣，她那深埋的滿腔心事無法暢快淋漓地傾瀉出來，只能凝結成片片雪花，沉悶無語地哀哀墜下，覆蓋住城市的每一個角落，街道，樓房，綠地，江面，處處都氤氳著一團悽迷的雪氣。俄而小股的西北風肆虐而來，雪色迷濛的長街頓時更起了一陣蕭索。

五星級酒店二層的豪華包廂裡，卻是另一番景象，花團錦簇的地毯上，立起一張闊大的水晶席面，上面鋪著白底碎花的檯布，琳琅滿目的菜式堆了一桌，一派席暖生香的態勢。席邊圍坐了團團一圈的人，國土局長江茂林，帶著他年輕的夫人苗翠娜以及嬌嬌女江梓璇一起來赴房產大亨陸鴻飛的宴，陸夫人也帶著他們家兩位如花似玉的女兒在一旁陪席。

兩家人會面，正是一派其樂融融的態勢，陸鴻飛就首先舉杯敬起了江茂林，大聲道：“江局長，感謝您來賞我陸某人的面子，來來來，一點薄酒不成敬意，我們先乾一杯！”

江茂林忙舉杯應付：“陸老闆，也祝你新年新氣象，少生氣多生錢啦！呵呵！”

兩隻杯子咣啷碰響，然後各自一仰脖，向後一飲而盡。

陸鴻飛的手下杜凱鵬也朝江茂林舉起了杯：“來來來，江局長，我也代我們老闆敬您一杯，去年的商貿大廈，少了您的一臂之力，又怎麼能這麼快地立起來呢？說到底，您才是我們的財神爺，也是全市人民的大福星啊！”

江茂林被抬舉得暈暈陶陶地，口中還連聲自謙道：“哪裡哪裡？我不過是伸伸手指做了些小動作罷了，真正有大力量的，那還是你家老闆啊！”

杜凱鵬一偏頭道：“唉！江局長您沒聽說過啊，一根槓桿可以撬動地球，小齒輪能夠帶動大卡車，您這一個小動作，那潛藏的力量也是排山倒海的啊！”

江茂林受到如此奉承，已是樂呵得無法言語，兩人又乘勢乾了這一杯。

陸鴻飛就朝另一手下邵宇傑使了使眼色道：“小邵，你還不跟上？”

於是邵宇傑也舉起酒杯來道：“局長大人，小生也來敬您一杯，客氣的話我也不會多講，就一句，您好，大家都好！”說完，嘻嘻地去碰江茂林的酒杯，兩個再是一氣飲盡。

隨後，就連陸夫人也端起了杯子：“來來來，局長，我們家老陸這幾年沾你光不少，在外他是大丈夫，在家我也是女豪傑呢，他是聽我的話，才交了您這麼個朋友。您是講義氣的，我們也重恩情，今天，我也該來敬您一杯！”

江茂林被迫再度舉杯，他感到有些應接不暇了。一旁的苗翠娜暗中拉了他一把，緊張地朝他使了個眼色。他側頭回了無奈的一眼，還是迎上了陸夫人的酒杯。

舉杯的手開始有了些微的搖晃，少許透明的液體順著嘴角滑落下來，滴在他灰色的大衣上，胸口沾溼了一整片。這杯落肚，他的頭感覺到昏沉起來，疲軟地跌落在座位上，他發出低低的喘息聲。

苗翠娜忍不住發言了：“哎，各位啊，敬酒環節到此為止啊，我們家老江不行了呢。”

陸鴻飛哈哈一笑道：“哪裡哪裡，我可是跟局長過過招的，何止這點功力？今天怎麼就藏諸深山了。”

江茂林疲弱地擺擺手道：“唉，一年大似一年，功力也減弱了，哪還能跟你陸老闆相提並論呢？”

苗翠娜也呵呵笑道：“老闆你們高手眾多，我們家老陸就算是獨虎，也難架群狼啊！”

陸鴻飛忽然笑問道：“不是聽說江局長還有位公子嗎？算來年紀也不小了，今天，怎麼沒叫他來給老子助陣呢？”

聽到這話，江茂林的臉色忽然暗淡了下去，扶酒杯的手也不經意地顫了顫。苗翠娜注意到這一細節，嘴角浮過一絲輕蔑的笑，隨後對大家展開一笑道：“他啊，就來了！”

江茂林不由自主地哼了一聲，扭頭不再講話。陸鴻飛一干都有些摸頭不知腦，大家面面相覷，氣氛頓時有些尷尬。碰巧這時江茂林的小女兒梓璇耐不住了，吵著要吃大菜，苗翠娜敲了女兒的頭一下：“吃吃吃，哥哥姐姐都沒來呢，你也講點禮貌！”

江茂林今年四十五歲，儀表仍是堂堂磊落，一副“鬑鬑頗有須”的樣子。他幾年前升任了星沙市國土局長的位置，位高權重，正處於意氣風發之際。他這位夫人苗翠娜剛剛三十，是他的第二任了，生得容顏嬌美，身段嫋娜。女兒梓璇，今年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