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海山道:“這個我可不知道了。”鐵鏡心眼光向石文紈一掃,石文紈囁嚅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於承珠十分奇怪,心道:“石驚濤是因為盜了大內寶劍,大鬧皇宮,這才逃亡海外的。鐵鏡心是他的得意高足,怎麼會不知道?看石文紈的神情,她分明是知道的,為何卻又不告訴大師兄?”若是在一年之前,於承珠心直口快,一定會將所知告訴鐵鏡心,這一年來多少經過了一些磨練,稍稍懂了一點人情世故,話到口邊轉念一想,心道:“石驚濤瞞著這個徒弟,其中定有道理。石驚濤盜寶鬧皇官等事,武林中知道是他乾的,也只有我太師祖等有限幾人,師父信得過我,才肯將這些江湖上成名人物的隱秘告與我知,我豈可隨便亂說。”
成海山道:“葉大哥的意思,叫我送他們二位到達之後就回來相助台州的民團守城,師兄你說如何?”鐵鏡心道:“晤,也好,等我向知府保舉你便是了。師妹,你呢?”石文紈道:“我也願留在此助成帥哥。”成海山道:“葉大哥很盼望你也幫他。”鐵鏡心稍一沉吟,道:“好吧,待我先回家稟告父親。我聽說葉宗留現正處在危難之境,抗倭大事,人人有責,我去是應該的。”他說得很平淡,但於承珠卻聽出他自負的心情,好像他一去什麼都會好轉,不知怎的,心中又感到些微不快,但想到鐵鏡心確實是個大有本事的人,心中的不快,迅即又煙消雲散了。
傍晚時分,鐵鏡心回來,神情有點失望,成海山道:“我父親一得保釋之後,就離開臺州,進省去了!呀,我千里迢迢地趕回來救他老人家,卻見不著他一面。”於承珠又感奇怪,心道:“父子骨肉連心,鐵銥怎麼不等他兒子的案子終結就走開了?是有人逼他如此的?還是他害怕這危城不可久居?”成海山道:“那麼大師兄明天同我們一道走麼?”鐵鏡心仰天吟道:“英雄血灑胡塵裡,國難方深那管家!走,當然走!”
第二日一早,鐵鏡心、於承珠、張黑、成海山等人離開臺州,由成海山帶路,走了兩天,到達義軍駐管之地。那是濱海的一座山頭,這座山是仙霞嶺的支脈,雖然不算峭拔,卻也山高林密,義軍的管地就在密林之中,四人走入山中,隨處見到義軍或在斬柴,或在種菜,衣衫襤褸,可以想見他們支援的艱苦,但人人都是嘻嘻哈哈地一面操作一面談笑,並無愁苦之容。於承珠甚是佩服。鐵鏡心卻在想道:“這些烏合之眾,怪不得難以抵敵倭寇,我可得助葉宗留給他好好整頓一下軍隊才行。”
葉宗留聽得他們到來,極為高興,立刻請他們到帳中相見。那帳篷是用牛皮做的,算是最好的了,但也有幾處破爛。
鐵鏡心、於承珠等走入帳中,只見幾個人一同迎了出來,其中一人短鬚如翰,黑漆發光的臉,穿著補了幾個綻的土布衣裳,活像久經雨淋日曬的鄉下長工,一見他們進來,立刻伸出兩隻又大又黑的手掌,叫道:“日日盼望你們,真是想死我了,這位是鐵公子麼?”雙掌一拍鐵鏡心的肩頭,在他自是表示親熱,一拍下來,鐵鏡心的衣裳登時現出兩個黑掌印,四人之中,鐵鏡心的衣裳最為整潔,料子也很不錯,那大漢一拍之下,立刻發現,賠笑說道:“哎呀,弄髒了貴客的衣裳了。”急忙替鐵鏡心輕輕拂拭,他想是剛剛從地上回來,指甲也還沾著塵土,越拂越髒,鐵鏡心頗有點尷尬,抱拳說道:“這位是葉統領麼?”,“統領”是義軍公推他做的,可並不是朝廷的命官。那漢子哈哈笑道:“什麼統領,我叫葉宗留,弟兄們或者叫我做葉老黑,或者叫我葉大哥,你們不必和我客氣,我比你們痴長几歲,我託大一點,你們叫我做葉大哥也就行啦。”鐵鏡心暗道:“在臺州幾乎日日聽到葉宗留的大名,人人都說他是了不得的漢子,卻原來是個鄉下佬的模樣。”他可不知,葉宗留豈止是“鄉下佬”,還是個當時社會所賤視的當礦工出身的。他手下的弟兄,有許多就是他礦場上的夥伴。
於承珠將畢擎天和周山民的親筆書信交了給他,葉宗留開啟一看,道:“哈,有好多字它認得我,我不認得它。你給我念。”隨手將書信交給旁邊一人,那人約摸四十多歲,背有點佝僂,衣服雖然也打了許多補丁,洗得還潔淨,看樣子似乎是他的師爺,接過兩封信念了,無非是表示願同心抗倭,不日即將率眾來到等語,只有畢擎天的信尾附有兩點說話,說的是:“久仰吾兄大名,東南沿海得以少免糜爛,全仗吾兄之力也,弟忝位五省龍頭,自慚德薄,當在吾兄帳下,聽候驅馳。”葉宗留聽了哈哈大笑道:“畢擎天寫信,怎麼也這樣文縐縐的,這信一定也是他的師爺代筆的,他是乞丐頭兒,我是礦工頭兒,正好搭檔,他本事比我大得多,我正要奉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