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痕見他笑容漸失,疑道:“怎麼了?不去?”
穆玄英搖搖頭,重新坐下來,低聲道:“不去了……我……不太舒服。”
他這麼一說月弄痕倒是有些急了:“是不是內息有異?”一邊伸手去探他脈搏,發現無甚問題,又抬手去試他額頭。穆玄英晃了晃腦袋避開她的手,強笑道:“沒什麼……可能——可能是熱著了。”
月弄痕點點頭,道:“熱過頭了倒確是不宜下水,便在此休息罷……喝口水。”
穆玄英接過水壺仰脖灌了幾口,靠著巨大的樹幹,閉起眼睛養神,不久之後聽到人聲,知道是謝淵等人回來了,起身披上外衣,朝剛要開口說話的月弄痕搖了搖頭,笑道:“我剛才留在這裡陪月姐姐,等晚上打尖再洗澡罷。”
晚上穆玄英與小乞丐同屋,小乞丐嘰嘰喳喳,並且厚顏無恥地描述謝淵司空仲平等人的身材優劣:“赫……謝大叔也不年輕了,身材比我們阿楚好多了,阿楚你知道吧,我們一窩的,才二十歲,天天彎著腰背,弱雞一樣,司空大叔也很不錯,不過沒有謝大叔高……”
穆玄英懶得理他,把他的嘰嘰喳喳當做耳旁風,小乞丐說久了見他沒反應,便也識趣地不說了。他年紀小,穆玄英讓他睡床自己睡地鋪,他雖常年要飯不學無術,卻很是明白要感恩的道理,當下小心翼翼地不發出任何聲響,躺下去睡了。
穆玄英腦子裡亂七八糟地,也不記得自己想了些什麼,睡意襲來,便漸漸睡沉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房門發出一聲極輕的“吱呀”,穆玄英耳目靈敏,只是還未從睡夢中清醒,迷迷糊糊地想是不是被風吹的,浩氣盟眾人房間均相鄰,倒也不怕什麼毛賊。過了一會,便覺似乎有人在他身畔蹲了下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試他的額頭。
穆玄英朦朧著晃了晃頭,又感覺那人探著他頭頂百匯試了內息,心中已隱約知道是誰,哼哼唧唧地道:“早告訴月姐姐不要說了……”
“身體不舒服怎不與師父說。”
“沒有不舒服……”穆玄英睡得懵懂,潛意識已知道進來的是極信任之人,並不急著讓自己清醒,仍是口齒含糊地道,“心裡難受。”
謝淵一愕,許久方道:“怎麼了?”
“我……師父……”穆玄英隨口嘟噥,猛地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豁然睜開眼睛,坐起身,望著謝淵,只覺自己一霎之間出了一身冷汗,他在黑夜之中端詳著謝淵的表情,久得自己都忘記是多久之後,才努力壓制住顫抖的聲音:“我……說了什麼?”
謝淵神色如常,摸摸他的頭,道:“沒什麼,月弄痕說你白日裡不舒服,我適才想想放心不下,是以來看看你,繼續睡罷。”
穆玄英張了張口,藏在床鋪下的手指摳緊了床單,摳得自己指節生疼,方緩緩鬆開來,一言不發躺下,緊緊閉上了眼睛。
蒼山洱海,下關的風,上關的花,蒼山的雪,洱海的月。浩氣眾人長途跋涉,終於到達這個有著風花雪月人間美景之地。
謝淵帶人前去安排日後在此地的棲身之所,雲南多民族人,這幾日正是火把節,卻並沒有多少節日氣氛。謝淵見穆玄英有些心不在焉,揉揉他的頭髮道:“帶小齊到處逛逛,火把節應當還算熱鬧。”
小乞丐並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然而謝淵總覺得整日小乞丐、小乞丐地叫總是不好,便隨便取了個諧音叫小齊,小齊也不以為意,反正他從小便被亂七八糟地叫慣了。
小齊一隻手高高吊著與穆玄英手相握,不住東張西望,猢猻也似,然後皺眉道:“怎麼到處看到官兵在抓人。”
穆玄英側耳傾聽那官兵的言語,說的是奉南詔王之令徵民兵,一時也不解其意,低聲道:“不是說南詔一向和平嗎,南詔王要這許多兵做什麼。”
二人尚在靜觀其變,便聽到一陣嘈雜之聲,自院落裡跑出諸多手持鋤頭等耕作農具的壯年男子來,為首的一個道:“抓什麼!再怎麼抓,都得給人家裡留根獨苗,他父親兄長已全被徵走,往年明明頒下法令,但凡家中僅剩一男的可免去兵役,你們都不遵守了嗎!”
官兵首領道:“乃古修,別仗著你會武便如此放肆,前幾次我不同你計較是念在以往你也算幫過我幾回,不想與你刀兵相見,你若再步步相逼,我也容不得你!”
“辣你球球的老子要你容?”乃古修氣得滿臉漲紅,手裡木棍頓幾頓,“廢話少說來打!”
穆玄英手中暗釦了幾顆石子,原本打算官兵若欺壓百姓便暗地相助,卻見他們一瞬間廝打成一團,險些分不清誰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