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有麻煩,這說辭,我是決不信的,夏雪宜是隨性慣了的人,何時怕過麻煩,不找麻煩就不錯了。所以我想立生死狀是假,設法近鐵長老的身才是真”。
何紅藥退了步靠著窗欞坐下,輕叩著窗簷道:“也許說來阿哥你未必信,但若讓夏雪宜近身,他多得是辦法追蹤一個人,當初我戒備甚嚴都被他下過追魂香,更何況鐵長老那日毫無防備,不僅是近了夏雪宜的身,連他的衣物血跡都沾到了。只怕之後鐵老藏得再好都沒用了,一夜功夫給夏雪宜,做什麼都夠了”。
“可是鐵長老他也是用藥的好手,怎麼可能發現不了,”何青葙尤不可置信。
“這可說不好,至少我從前就沒能發現得了,”何紅藥隨口回了這句,卻見何青葙還是一臉的不信,終於嘆了口氣細細斟酌了下道,“其實這些都是我的猜測,事實是怎樣的誰也說不準。但我說鐵長老回不來,卻絕非武斷。倒並非我看不起鐵長老的本事。只是我清楚,鐵老與夏雪宜根本不是一種人。鐵老久居長老之位,雖長於暗殺,但多處優勢很少有陷入絕境的時候,所以他若要殺一人,多選狠毒詭譎之法而不熱心事先去謀劃算計。但夏雪宜不同,他自小一直都是在絕境中長大的,深知時機的重要,做的每件事都有深意,定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暗算到對方的機會。那日他與鐵老雖是同時聽到阿哥你的話,但我敢肯定,會當場就出手的人,一定只有夏雪宜,僅憑此點,不管過程如何,輸的一定是鐵老。阿哥你我都知道,暗殺一事本沒什麼講究,拼的向來是誰狠誰快誰更出其不意”。
何紅藥的聲音依舊是一貫的清冷,一番話不辨喜怒,全無情緒起伏,卻難以反駁。
何青葙終於沉默了,他是覺得鐵老難贏,卻沒想到輸得如此輕易,畢竟是五毒教的老人了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斷在了一個年輕後輩的手裡,仔細想來,心裡還是有些異樣。
也不免帶入到自己身上,若當日在場的是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己會想到連籤生死狀都要防著夏雪宜嗎?怕是很難想到吧!
該說夏雪宜太卑鄙嗎?
可他本就不是好人,這點誰都知道,可明明所有人都知道,然而在場那麼多人,卻只有何紅藥看出了問題。
何青葙笑笑,頓生出一股無力之感,自己或許是因為尚未在夏雪宜手上真正吃過虧,防備不夠周全。但紅藥呢,又是為什麼能看得這麼清?
仔細想想那日的情形,何青葙之所以決定讓鐵銀環殺夏雪宜,全是那當被鐵銀環激得沒辦法而臨時起的意,事先誰都沒有準備。
他原想著,頂多是在夏雪宜進了萬妙山莊後照應著點,也讓性夏的欠他個人情。
何曾想,人家統共就說了兩句話就當著自己和五毒眾長老弟子的面把鐵銀環給暗算了。
倒不是說夏雪宜的佈局有多嚴謹,計謀有多複雜。只是他的反應速度實在太快,用心實在太毒,對人心的估量實在太準,給人一種無孔不入防不勝防的感覺。
事後如沒有何紅藥的提點何青葙自己怕還根本想到他已經動過了手,或許等到日後結果出來,其他人也照樣如在夢中。這樣的感覺確實不好,就像有條蛇蟄伏在你身邊,誰說得準他何時就會突然竄起咬你一口。
若是常人,遇上這樣的人,自然躲得越遠越好,可是何紅藥呢?
她真的一點都不怕嗎?
“其實阿哥也不必太擔心,這也未必不好,鐵銀環確實老了,也該歇歇,讓位給新人了”,何紅藥看了何青葙突然開口道。
依然是冷冷清清的聲音,卻一下將何青葙驚住,他看了眼靜靜看著他淺笑的何紅藥,面色突然變得有些古怪。
他面色難看,不是因為何紅藥說錯什麼,而是她什麼都沒說錯。
鐵銀環是三代的長老,在教中威望甚高,何青葙雖蒙前任教主垂青得了教主之位,卻不得不的時時對一干的長老妥協一二。要說殺心,何青葙心裡還確實是隱隱有那麼點的。所以那日何青葙對鐵銀環的說辭裡才會特意提了夏雪宜手腳經脈受損的事。讓教中人覺得他未偏幫一方固然是一個原因,但讓鐵銀環錯誤的估計了夏雪宜的實力才是他的目的。
鐵銀環以長老之尊,與人性命相搏已是多年之前,此次說不得是個天賜的良機讓何青葙得以順理成章除了他。
但問題就在這沒錯上面。
何紅藥到底是何時意識到這件事的,是現在才覺出,還是一直就知道?
這雖是何青葙心裡所想,可這話由何紅藥口中說出來,他竟然覺出絲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