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根泛苦,他努力嚥下口水,卻愈發覺得透不過氣,索性“呵呵”笑出聲來。
小猴子驚得不知如何是好,主子的面孔扭曲得厲害,再加上詭異的笑,莫不是中邪了?
“爺……”
懷瑜揮了揮手,小猴子只好閉嘴,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寂靜的竹林只剩了他一個人,幾片竹葉落在白衣上,隨後輕輕滑落,他抬腳將它們踩進鬆軟的泥土,支離破碎的殘缺讓他有種肆意的快感。
鎮江知府,不就是韓青墨的父親嗎?元帝與姚家不對付,已成為朝堂上心照不宣的秘密,若蘭每次哭哭啼啼的找來,都讓他不堪其擾。實際上,他一日沒娶姚若蘭,姚家便一日沒把他當自己人,有所削弱,也未嘗不可。但有人在背後算計,而且手段高明得不著痕跡,還是讓他很不安,結果,沒等他查個水落石出,對方的矛頭又轉向了程家。如果牽涉到韓青墨,那就意味著沉璧才是主導。其實早該想到,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他更瞭解沉璧的習慣,處變不驚,步步為營,談笑間攻城掠池。她想對付的也許不是他,但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想起祖父曾經說過的話:
——我把程家交給你了,也不奢求什麼,請你務必要讓每個人得以善終。
一晃十年過去了,直到現在,他才真正弄懂了話裡的意思。
他原來只是一座橋,一座造價低廉、過完河便可以拆除的橋。
夕陽染紅了半邊竹林,身姿修長的男子緩步而出,飛舞的髮絲遮去了光線,皎如白蓮的臉龐影影綽綽,看不分明。唯有一雙漆黑的眸子泛著森冷幽暗的光澤,散發出凜冽的死亡氣息。
七夕將至,元帝壽辰。
長樂宮居住了南淮數代帝王,是皇上用來休憩和娛樂的場所,常年笙樂不斷,此刻更是一派歌舞昇平。
群臣在太子的帶領下給元帝祝壽。沉璧很少見到懷瑜穿色彩濃烈的衣服,今晚卻是個例外,他換了一件硃紅蘇繡錦袍,銀冠束髮,齊眉勒著雙龍戲珠抹額,襯得面似芙蓉,丰神俊朗,她不由多看了幾眼。
似乎有所感應,懷瑜抬起頭,對上她視線的一剎那,微微一笑。
沉璧的臉有些發熱,她忙看向別處,手裡的酒壺漏漏灑灑,勉強給元帝斟滿一杯酒。好在他眼神不好,看不見滿桌狼藉。
座下賓客滿堂,獨獨少了青墨的身影,他原本就不喜應酬,碰巧北關被山洪沖垮了一截,懷瑜不放心別人,煩他趕去善後了。
大臣列隊上前敬酒,觥籌交錯。沉璧正要避讓,懷瑜卻走上前來,替換掉坐在她身邊的周德。
“你在幹什麼?”沉璧好奇道。
他笑而不答,舉起銀箸,夾起少許新上的菜餚放進銀碟,看了看色澤,然後細嚼慢嚥的吃下。過了片刻,才將菜餚放到元帝面前。
沉璧馬上明白過來,他是在替元帝試菜,確定菜品安全投毒才給元帝食用。這種有風險的事一般都由元帝的貼身內侍周德擔了,不過,換作太子親力親為,自然更能凸顯孝心。一道菜剛剛試完,便有大臣們迭聲稱讚。
“哎,你的孝舉都有史官在記錄了!”沉璧忍不住小聲打趣,她覺得今晚的懷瑜有點奇怪,儘管不住的微笑,可她能感覺到他的緊張。
沒錯,是緊張,拼命掩飾著的緊張。
可是,這緊張又從何而來?
她百思不得其解。
賀壽的不止朝臣,還有世襲封號的王侯,程競陽便是其中一位。
從他出現開始,沉璧就像只炸毛的刺蝟,儘管已經盡力剋制,還是忍不住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好在沒等他近前,元帝便顯得有些睏乏了。
“璧兒,我先送父王回房休息。你也可以早點回去了,我晚點過來找你。”懷瑜對她說。
“好,那我等你。”
懷瑜點點頭,低聲請示過元帝,攙起他往內室走去,緊跟其後的周德被他打發去送沉璧。
短短一小截路,沉璧有點心神不寧,於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找周德聊天。
“皇上酒量一直不大好麼?”
“上年歲了,自然要差些。不過,皇上今晚倒也沒喝什麼,都是象徵性的舉了舉杯。”
“那他是不是中午沒休息好?這才什麼時辰,就困了?”
“人多,太鬧騰,郡主不也看到了?往年一般都是朝賀,今年太子提議宴請群臣,皇上就準了。”
“嗯,六十畢竟是大壽,應該好好慶祝。”
“是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