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課的鐘聲,來往的腳步聲漸趨密集。
“凌霜是韓少俠的別號。”姚若蘭的語氣透著焦急;“時間所剩不多,還望妹妹……”
“我沒有把握勸他回去,老實說,劫走你的主意青墨也有份,所以他肯定不會站在我這邊。”問題難度超出沉璧的預計,她一時也理不出輕重緩急。
姚若蘭搖搖頭:“此事不用妹妹操心,我自有辦法讓懷瑜回家,只此之後,還需妹妹從旁多加開導,留住他不再離開程府半步,尤其是……我大婚當日。”
“然後呢?”沉璧滿懷期待的以為姚若蘭另有良策,豈料竟聽來連串驚雷。
“聖上會另擇吉日指忠臣良將之後與懷瑜為妻,妹妹冰雪聰明,其中真義無須挑明。必要時,替我轉告他一句話,成大業者,有所得必有所失,凡事從長計議為佳。”
“你……當真不會後悔嗎?”沉璧發現姚若蘭其實並不像她外表顯示的那麼柔弱,她的頭腦比懷瑜清醒了太多。
姚若蘭沉默片刻,慢慢的,笑了:“很多事情,是不能細想的。生逢亂世,隨波逐流,妹妹或許比我幸運,好好珍惜便是。”
最後幾個字,咬得意味深長。
“呃?”
“接下的路,就拜託妹妹陪懷瑜走完,若蘭在此先謝過了。”
沒等沉璧反應過來,姚若蘭盈盈屈膝,起身再不停留。
開啟門的剎那,迎著初冬的陽光,眼睛有些睜不開,酸酸的,卻沒有淚。
有什麼好後悔的呢?丞相府在她行笄禮的次日便送來了豐厚聘禮,一晃已經十年了,父兄陸續戰死沙場,她以守喪為名堅持著,用一個女子最美的年華,祭奠了生命中最無悔的愛戀。因為註定,得不到開始,也得不到完整。
她的美,終究不會為他一人綻放。
她是願意的,什麼貞潔烈女,什麼從一而終,包括那個從未謀面的即將成為她丈夫的人,全都是笑話。她只要他,更要幫他得到天下。
總有一天,他會懂的。
她的懷瑜,是會永遠將她捧在手心裡的,是至情至性的好男兒,為他失去的,他定會加倍償還。
她一定能等到那一天。
沉璧目送那抹高挑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滿頭霧水散盡,姚若蘭方才說過的一句話驟然闖進腦海——
你們在江南的一舉一動都有信報回家。
一舉一動?也包括程懷瑜設計的烏龍提親鬧劇?
程家以古琴相贈,還盛情邀請她隨懷瑜回京,可以只當作是客套嗎?
什麼叫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什麼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沉璧此刻才會過意來,極力忍下再次將某人捶扁的衝動——
“我真沒辦法讓程懷瑜在這事上分心的啊啊啊!!!”
一嗓子沒喊完,人已炮彈般彈出門,沉璧直衝姚若蘭消失的方向追去。
未解相思
沉璧衝出不遠就被滾滾人流淹沒,她艱難的穿行其中,不時蹦跳著張望,卻再也尋不著姚若蘭,更遠點的地方,就連韓青墨和程懷瑜也沒了影。
黑壓壓的人頭從四面八方聚攏,她貓腰亂躥了一陣,暈頭轉向的直起身,正前方,釋迦牟尼捏決端坐——她鑽進了大雄寶殿。
既從山門過,豈能不燒香。
沉璧摸出塊碎銀子投進功德箱,拈了三根香燃著,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嘴裡唸唸有詞。
“世間萬般煩惱,皆由貪慾生。佛祖若能顯靈,請幫程懷瑜度過一劫,助他早日走出迷津……如果那個笨蛋實在看不穿的話,好歹先保他一命,以便佛祖日後有空再修理……”
不倫不類的一通祝禱完畢,沉璧正要折返,前方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施主不打算抽根籤嗎?”
沉璧訝然回頭,說話的是一名上了年歲的和尚,鬚眉皆白,臉色卻很紅潤,微笑的樣子看起來頗像供在後殿的彌勒佛。
沉璧抿嘴樂了一下:“抽籤?哦,是不是之前說的很靈驗的那種……那好吧……”
“靈不靈自在人心。”老和尚對沉璧的自言自語毫不在意,他慈祥的遞過籤筒:“既然機緣巧合,不妨一試。”
沉璧點點頭,伸手隨意抽出一根竹籤,瞅了瞅,歪歪扭扭的字型看不懂,於是呈上前去。
“請大師……哎喲!”
好端端的,大殿上湧進一群人,沉璧忽覺背心處被猛力一搡,整個人猝不及防的撲向功德箱。
“誰這麼缺德!”沉璧只覺腰疼得快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