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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憶。沉香問道:“就是學校裡和肖薇訂婚的那個人?”

另一個道:“少裝!他訂了婚婚,心卻還在你這兒呢!”

沉香啐了一口:“耐煩呢!”

大家便又起鬨,沉香卻真動了怒,正色道:“再這麼汙我清白,我可就不歡迎了。”——大概什麼誇張的表白都不比這樣一個幽微的暗示。她不急於向藍核表###跡,他這樣守舊的人,斷不敢逾越禮法尊卑,而她就得努力樹立一個端淑的形象,她想著,這年頭的尋常中國百姓,總想著沾染上一點外國氣味便是挑撻了罷。兩人說著話,不覺慢慢走出人群,到了一處陰涼下坐下,一時不知說什麼,靜了片刻,沉香又淡淡微笑道:“我母親多病,醫生說要唱歌鍛鍊肺,可她左腔左調的,一唱就嚇得我們捂著耳朵跑。我想著,她只能鍛鍊身體,做體操,打拳。你來教我們——如果你有空。”藍核語氣裡有推卻的意思:“我這一套,太硬了,不適合養生。”沉香垂著頭,輕輕笑道:“誰說一定是為了養生?這個詞,彷彿更適合老頭老太太,不適合我們。”藍核一怔,隱約感受到了話裡的意思,心裡尋常的一點悸動不會沒有,如同雲影裡的日色忽然暗了一暗,晴天裡落白雨,紛紛的,零碎的,打在靜水上卻是無味的漣漪,依舊讓這靜水深流去了,流淌到人群裡,尋找藍杏的身影。

到了下午,本來要在院子裡喝下午茶的,沉香又忽然提議去郊外玩,爬山划船隨意,要知道這種戶外運動往往最能誘發親密的條件,自然得到大家一致認可。金家的三輪車只有兩部,坐了四個人,有意無意的,沉香就和藍核坐在了一起,其他人紛紛自己出錢去叫車,有一刻竟然還叫不到車,一個戴黃玳瑁眼鏡的少年感嘆道:“這就是我們僧多粥少的生活。”大家便都笑了。

這是已是進香時節,天氣極熱,湖邊山寺人頭攢動,賣豆漿、扒糕、涼粉的擺了一街,清道夫頻頻往道上灑水,清水和灰塵混在一起,沒心沒肺地給疲重的人們吃一口泥巴味兒。沉香靠在車椅背上,怕吃了灰,用紗巾蒙著臉,面上還是被熱氣蒸出一片桃花。風吹著紗巾,陰涼的絲質感拂她的臉,是被眼淚濡溼的小蟲的翅膀,忽閃著將她覆住了,細澤的眼底的光,隔著淡藍的紗,也染了藍色,如貓的眼睛。她問道藍核著名字的由來,藍核老老實實說了,沉香驚且笑著問:“那麼藍杏不是你親妹妹?”她嘴裡的氣鼓盪著紗巾,她便把自己想成是“吹氣如蘭”。“自然不是。”藍核微笑道。沉香轉顏又淡淡冷笑道:“還好不是親兄妹,杏肉早晚要被人剝去吃,留著個杏核,真孤單。”藍核至今還記得沉香的父親說他們是“生來就要包在一起的”,現在聽到他女兒相反的論調,不禁啞然,他倒確實沒想到沉香這樣說也是出於妒忌心理。金沉香信奉一見鍾情,卻也很懂得日久生情——一個女人,若在實際行動裡佔不到上風,不免要刻毒地逞一下口舌之能。

後來兵分兩路。沉香藍核和幾對男女到湖上划船,另外一些人去爬山。藍杏一直在關注藍核動向,看沉香把他纏得很緊,這時終於明白了沉香的想法,心裡想:回去要逗逗藍核,他一個窮小子竟被人家小姐看上了。雖是這樣想,肚裡酸水直冒,恨烏及屋,連同藍核都怨起來。划船時,藍核遠遠招呼她過去,叫了好幾遍,她裝作聽不見,一個人往山上走,藍核要跳下船要去追,沉香忙道:“啊呀呀,船歪了,快跳回來,不然船翻了!”說得船上的人全在笑,一時水花亂濺。沉香的旗袍上也濺了幾點水,小點的蘋果綠很快洇成茶綠色,是一種細碎的深豔。藍核怏怏坐回船上,看遠處一帶青山默默。而藍杏,只是站在山角,突然的山川遼遠,她說話,寂寞的總沒有回聲,她算是被擱置了。

沉香那船是仿造杭州的烏篷船樣式造的,不過更大些,能坐五個人,還可以置一張方桌,擺著兩盤船主人送的瓜子點心,藍核人沉在船艙的陰涼裡,手卻搭在船舷上,觸及到白熱的陽光,一寸一寸隨著如金白日移,手上的膚色就很沖淡。他沒想到什麼,沉香靜靜看著,卻感到光陰也那樣明晃晃移去了,神色不由泫然,隨那隻手所指,河岸的紅廖白萍未盡開,孤舟漂入了藕花深處,黃昏日落,各色橋頭船主招呼,櫓聲與水聲響作一處——藍核從來自詡是個粗人,慣不會臨風嗟嘆、對月傷神,可是看到這景象,心裡也不免湧起些微的惆悵——他若讀過書,恐怕更要想天地之悠悠、人世之無窮了……

晚上回了家,藍杏藍核也沒什麼,藍核覺得今天怠慢了她,一直笑呵呵地問今天好玩麼?認識了誰?語氣裡很是慰藉自悔的意思,藍杏很鎮定很客氣地一一回答他。藍核雖覺得有點怪,也沒再說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