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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臂。含章覺得兩手像被開水燙了一下。她尖叫一聲鬆開了,剪刀還翹翹地插在那個肚腹上。

四爺爺跌倒在一疊被子上,兩眼仍然盯住含章。他把嘴唇鼓起來,又咬住。他說:“你快鉸一下,鉸一下……我就完了。你快動手……”含章往後退著,連連搖頭。四爺爺把頭仰靠在被子上,憋著氣說:“罷!罷!你到底還是個孩子,下不得……手去。我這會兒伸出兩根手指,就能把你……捻死!可我不了。我對老隋家人做得……太過了。我該當是這個……結果!”他說一句,腹上的剪刀就顫一下,血水越湧越多。後來這血水又慢慢變成了醬油顏色。

含章先是尖叫,最後大聲呼叫著跳下炕來,推開門跑了出去。

長脖吳奔出廂房,一眼看到了灑在地上的血珠,就驚慌地大喊起來:“殺人了呀!殺人了呀!逮住她呀!殺四爺爺了啊──!”

街巷上的人越圍越多。人們互相呼叫:“殺人了呀──”直呼喊了很長時間,才弄明白是老隋家的含章用剪刀捅了四爺爺。老趙家幾個身強力壯的人用布單將四爺爺裹了,飛一般跑向了鎮醫院。粉絲公司的人全跑出來了,當隋抱朴和李知常跑到大街上時,見看泊的二槐正向天空放槍,阻止人群往出事地點湧。隋抱朴奮力扳開人群,二槐朝他罵著,他像沒有聽見。二槐又一次向空中放槍。隋抱朴呼喊著含章,左衝右突,仍不見妹妹的影子。天色將晚,霞光把街巷染得通紅。到處是呼喊聲、叫罵聲,人流一會兒湧向東,一會兒湧向西。民兵捆上了武裝帶,把住了所有的巷口。二槐喊著:“逮住兇手!”……有一個民兵忽然對著二槐的耳邊說了句什麼,二槐抬腿就向西跑去。人群中有人跑得快,就跟著民兵跑到了河邊。

河邊的柳棵在風中搖動著,一切都是血紅的顏色。大家在霞光中張望,只能看到搖擺的柳棵。這時有一個民兵伸手一指說:“看!”大家順著手指看去,看到了有一個披散頭髮的姑娘在紅色的柳棵間一蹦一蹦地跑著。大家驚呆了,不知在叫什麼。那是含章,她渾身也是紅色的,一蹦一蹦地跑著,像騎在一匹馬上。

“含──章──!”隋抱朴放開喉嚨叫著,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他的身後緊緊跟著李知常。

他們跑著、跑著,突然身後傳來“勾嘎”一槍,含章就倒下了。但只停了一瞬,這個身披霞光的姑娘又重新爬起來,一蹦一蹦地往前跑去。

二槐單腿跪地,瞄著準,又是一槍。那個蹦跳的紅色身影一晃,就像紅色的柳棵在風中搖擺了一下似的,倒下了……

兩個男人跑近了,緊緊地將她抱在懷中。

一個星期過去了。四爺爺脫離了危險,但仍需住在醫院裡。含章腿部受傷,已被鎮公安分局拘留。

窪狸鎮突然間處於幾十年來最驚恐不安的時刻了。街上的人群先是潮水一般,亂嚷亂叫,接著又退回到各自的小巷裡。行人在街上碰了面,雙目圓睜,咬住嘴唇用力地點一下頭,就匆匆地分手。二槐帶領民兵日夜巡邏,並在老隋家大院外面加了兩個遊動崗哨。鎮子變得死一般沉寂,雞狗鵝鴨也緘口不語。這情景又讓人想起老廟被大火燒燬的那些日子。只有粉絲工廠的機器依舊轟鳴。但工人們走出廠門小步疾趨,兩手抄在衣服兜裡,同樣是謹小慎微。

四爺爺在市縣工作的兒子火速歸來,兩個兒媳也泣不成聲。他們一塊兒去找當地公檢法部門,鄭重地提出對含章要“從重從快”。小學校長長脖吳已經停止正常工作,日夜伏案,正起草一份“案情目擊記”。有人瞥過幾眼草稿,不甚明白,只記住了其中的一句:“俄爾,鮮血如注。”鎮上人異口同聲,都說老隋家的小女子這回完了。只有老中醫郭運沉默寡言,不願附和。他評論起受傷的四爺爺,只用八個字概括,說這個人至少得“三年扶體,十年扶威”。

隋見素與哥哥抱朴多次探視妹妹,終於弄清了她與四爺爺二十年前後的一切細節。兄弟二人捶胸頓足,悲憤不已。抱朴讓含章好生等待,一切自有辦法。抱朴回到家裡,專心去寫一份“起訴書”了。他知道此舉關係到含章的後半生,常常覺得筆桿沉重如鐵。這期間見素、知常及大喜、鬧鬧多次來廂房看他,每次都見他臉色冷峻,奮筆疾書,只得無聲地退出。但抱朴並沒有扔下公司的工作,相反更加兢兢業業,仔細周到。公司裡的所有人見了神色莊嚴的總經理,都對他更加敬重。鎮委領導魯金殿及高頂街書記李玉明也對隋抱朴再三安慰,情真意切,使抱朴十分感動。他抓緊一切時間寫那份起訴書。一天黃昏知常、見素、大喜、鬧鬧都來了,抱朴展開起訴書,使這四個人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