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們心底裡還是惦念著大明的,誰又想看到他亡了?”張四知蒼白的辯解著。
“不想看到大明亡了?內憂外患之際,聖上募款,諸位明公富可敵國者有之,誰又肯慷慨解囊?更別說毀家紓難了!”
張四知明白,李信這是指月前那場沸沸揚揚的借款鬧劇,最後以勳貴們的誓死抵制,皇帝不得已妥協而告終。
“短視,一群短視的蠢貨!也不想想,流賊進了城,縱然家資千萬,最後又能保住幾文錢?只怕連保住一條小命都是痴心妄想!”
李信的情緒陡然激動起來,竟將一眾親貴大臣們都罵了進去。張四知眨了眨眼睛,眼前這燕趙漢子哪裡還是個一二不識的武夫,分明就是心憂天下的名士。
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誰都懂,可是誰都存了個僥倖的心理,最終導致了不撞南牆不回頭,不到黃河心不死!一時間,張四知心亂如麻,可愁腸百轉,最終又轉到了對自身命運的擔憂上。自己這些事是不經查的,況且也不用查,群臣那些雪片一般的參劾奏章,說的都有鼻子有眼,只要隨便挑出來一些按圖索驥,便能至他張四知於死地。
“閣老可是悔不該當初?”
直到李信劈頭問了出來,他才猛然驚覺。悔不該當初?張四知無奈的笑了,他活了一輩子還不知道什麼叫後悔,只是不甘心而已。
卻聽李信自顧自道:“聖上是個念舊的人,如今閣老已如落水之犬,人人喊打,聖上之所以遲遲不表態,不是想做足了面子再動手,而是出於念舊啊!”
李信將張四知比做落水之犬,讓他皺起眉頭極為不快,但人家話糙理不糙,而且似有提醒之意。張四知看著李信一時間竟有些糊塗了,他搞不懂這個年不過三十的武人心底裡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愣怔半晌之後,張四知忽然衝李信一揖到地,“老朽多謝李將軍!”話畢,頭也不回的出了茶攤蓆棚!
“大將軍,您是使了什麼招數讓這老東西低頭鞠躬的?”
李信瞪了牛蛋一眼,“淨給我惹禍,剛才踢壞了茶攤老闆的長凳,按市價十倍賠償,再當眾道歉!”
牛蛋大感難為情,“百倍還錢也成,當眾道歉就免了吧……”
李信面孔一板,牛蛋只好認輸,“好,道歉就道歉!”然後又大為疑惑的問道:“大將軍還沒說,究竟使了什麼招數,讓那老傢伙心甘情願的低頭服軟!”
李信卻道:“他哪裡是低頭服軟,這些讀書人骨頭不硬,臉皮卻都硬的很,他不過是想通了一些簡單至極的事情而已!”
當天下午,張四知冠帶袍服進宮求見皇帝。張四知的轎子還在進宮的路上,訊息便已經在京師大街小巷擴散。大家都在等著看這老傢伙的熱鬧。說實話,張四知掌權這幾年,百官裡十個倒有七個吃過他的苦頭,眼見老傢伙到了如今人人喊打的份上,自是紛紛拍手稱快,恨不得再狠狠揣上幾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可出人意料的是,皇帝居然接見了張四知。看熱鬧的百官們糊塗了,接下來不是應該上演避而不見的戲碼嗎?然後張四知跪在宮門外,哀乞求見,最好跪死在宮門外才好呢。
大概一個時辰後,張四知出了東華門,上轎回家。這時,朝中有些人的心思便紛亂起來,實在揣測不明白皇帝究竟打的什麼主意,難道要對老傢伙既往不咎,或是要處置李信?
一時間,百官們眾說紛紜,本來明朗的形勢好像在一夕之間又變得晦暗不明。
“老爺,李尚書來訪!”
李侍問竟然連夜不顧避諱親來求見,張四知哼了一聲:“就說老夫已經睡下了,讓他回去吧!”
老管家猶豫了一下還是勸道:“老奴有句不中說的話,這些日子和老爺做對的人多了,李尚書若是肯回頭,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您懂什麼,見了他才是討死,趕緊去回了他!一個牆頭草老狐狸而已,從來只會錦上添花,指望他能雪中送炭,不如指望六月飄雪!”
老管家不再分辨,轉身出去,張四知長嘆了一口氣!
次日小朝會,張四知梁冠袍帶,在眾目癸癸之下進了文華殿。百官們便好像見羊群見了狼一般,紛紛避讓開,生怕觸了黴頭。豈料,張四知陳奏君前時卻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聖上,臣年老體衰已不堪再用於國事,乞還鄉告老!”
百官們直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聽錯了,張四知老財迷老官迷,怎麼肯自請還鄉?再說了,他說走就走,皇帝又豈能放過他?
第五百五十五章 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