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是雪,簡約直接,令人心中牽動。這樣的場景裡,是值得赤足在雪地裡走上一圈才算愜意的。
天不負她,落下一夜快雪給她看。而她卻負了自己,直到天亮,也始終沒有下樓近身雪地。
就是在那個時候,有一個人做到了。
在天際亮出光線的清晨,紀以寧只聽見樓下有人發出‘哇——!’的一聲讚歎,然後她就看見,有一個嬌小的人影跑出了屋子。
是個女孩子。
顯然是剛睡醒的樣子,只穿著最簡單的睡衣,棉棉質感,如雪地般鬆軟,齊肩長髮披散了她肩頭,帶著幾分睡意惺忪,她好興致,冰天雪地的天氣也不怕冷,□了雙腳,踩在雪地裡,踩下去的時候發出清脆的雪聲,留下一串密密的腳印。
紀以寧剛想評價,好一個不諳世俗的姑娘,竟敢以如此面貌把自己暴露在鏡頭之下。
然而下一秒,她就見她,伸手抓來一把臘梅樹枝上積沉的雪,和著幾片飄落下來的臘梅花瓣,一起放進了嘴裡,吃了滿滿一大口,紀以寧只看見,她唇邊呵出的白霧,以及她伸出舔雪的粉色小舌尖,閃著晶瑩雪色。
閒情逸致。
這才是真正的,人間有味是清歡。
僅此一個動作,紀以寧不得不喜歡上她。
她看著樓下的那個姑娘,忍不住唇角微翹,把無聲的讚美送給她。
試問世間,有幾個人能做到如此好興致?品雪嘗花,飲露喝雨,這些興事,若沒有些天分,是做不來的。
塵世間的世俗約定實在太多,當我們還不是那麼大的時候,就被世俗束縛住了,漸漸忘記何謂清歡人生。
紀以寧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忍不住想下樓,與她聊一聊,你是誰?
不等她移步,便有人為她解開了答案。
她看見,唐勁從屋內走出來,腳步有些匆忙,手上拿了件厚外套。他顯然也是剛醒的樣子,身上那屬於夜晚的惺忪感覺還未散去,看見身邊的人不見了,他便急急追出來。唐勁在早晨低血壓的情況比較嚴重,很不容易清醒,他卻仍然追了出來。看著他的身影,紀以寧莞爾,她想自己已經知道了,樓下的那位小姐,是唐家何人。
她看見唐勁一把把小貓裹進大衣裡,又拿了棉拖鞋叫她穿好,他俯身搓著她通紅的手,一邊數落她:你是傻的麼?半夜三更才回來睡的覺,天不亮就醒,醒了就跑出來挨凍,挨凍還不要穿鞋,你這個單細胞,到底還是不是碳水化合物做的啊?……
小貓一本正經地糾正他:俺不素單細胞,俺是有絲分裂形成的……
唐勁無語,眼角餘光看見她唇間一片通紅,他皺眉:你剛才吃什麼了?
小貓笑笑,抓了一把雪給他,想想還不夠,又摘了兩朵臘梅放在雪上做點綴,笑得一臉無公害的樣子,問:你要不要吃啊?
唐勁深吸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
以前家裡,他有個哥哥喜歡把毒品當遊戲玩;現在家裡,他有個老婆,吃的東西更加匪夷所思……
唐勁看了她一眼,看見她唇角沾了一片臘梅花瓣,她伸出舌尖想把它舔進嘴裡吃掉,這個畫面忽然就讓唐勁一陣心動,於是他忽然出手扣住她的後腦,低頭就深吻了下去,動作柔愛又強硬,像是要把她周身的寒意都吻散一樣。
紀以寧莞爾,知趣地離開窗邊,不打擾樓下那兩人美好安靜的一刻。
……
“唐勁好眼光,懂得在蘇小貓尚不諳情事的時候就出手把她圈定在身邊,從此生活充滿樂趣,生命不再孤寂。”
唐易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聲音裡聽不出情緒,“……你覺得自己不夠好?”
紀以寧沒有正面回答。
“《紅樓夢》裡講,天地間正邪二氣互搏,男女偶秉此氣而生者,若在富貴公侯之家,則為情痴情種;若在詩書清貧之族,則為逸士高人;縱是生於薄祚寒門,亦必為奇優名倡,一樣不是俗物。”
她笑一笑,道:“曹先生的意思是,一條靈動的生命,無論在哪裡,都會精彩萬分。而你、唐勁、蘇小貓,無一不是這樣的生命。……只有我不是。”
唐易抱緊了她,淡淡反問:“……哦?”
“我不是,”她誠懇地告訴他:“我很清楚我自己,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和我這樣的人,做朋友不難,但要和我相守一輩子,不見得會是件幸福的事。”
唐易看著她,眼神有點複雜,深邃得看不到一絲光亮。
她淡淡地告訴他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