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來的人給你?從來都是孤身一人上路,要說誰和我最近,想來想去,或許就只剩下——他了吧?思及此,我的心突的一沉。
他似乎很滿意我終於領悟,稍點點頭。“我想,扣了金世遺的妻子在這裡,他應該很快會找來吧?”
“我是生是死,對他們而言毫無關係。或者,你殺了我,倒是成全了他們呢。”
是從什麼時候起,談及這個問題我都可以面不改色了?是終於學乖了吧,看得透徹,所以反而豁達。
“我可不這麼想。”他湊近我,有氣息吹到我的耳上,帶著不明不白的曖昧。我想避開,被他洞察了先機,一把握住我的手。我對他怒目而視,他無所謂的聳肩。“你是昏迷了太久,所以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江湖上早已把你們的事傳了個遍,傳說金世遺本來準備帶了你漂流海外的。可惜呀,天不隨人願,遇上大風浪。”他湊得更近了些,我很清楚的看見他的眼睛。有些灰,有些流彩,有些誘惑。能有這樣眼睛的人,不會難看。“而且傳說他在海上找了你一個月,未果後大動肝氣,自己把自己傷得不輕。”他看好戲似的笑了起來,“你猜,他現在在哪,在想什麼?”
受傷?金世遺,也會為了我,受傷?我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沒好氣了回答:“在邙山。”
“你倒大方。”他移開了些,“要是我,愛的人到另一個人身邊,定會天涯海角的追回來。”
我強撐起身子,有一陣的暈旋。冷冷的,一字一句的說:“金世遺,那是上一世的我,而現在,我已經忘記。”
突然一陣咳,我捂得住嘴,捂不住血。有些殷紅在掌心蔓延開來。
他倒心疼似的抽了口氣,忙忙的扶住我,“自己身子不好就不要動氣。”
這一下,我怔楞了。我好不好,關你什麼事?關我什麼事?
他旁若無人的用手抵住我的後腦,力度恰好得我轉動不得。接過丫鬟遞上的藥水,不由分說的就餵我喝。
苦。我皺著鼻,斜眼看見旁邊幾個丫頭豔羨的目光。你們以為這藥是那麼好喝的?實在羨慕的話,不如同我換換。
“這些是補藥,你身子弱,我一次不能給你喝得太多。”他放下碗,滿意的看我把嘴裡殘留的全部嚥下。
“你找金世遺來做什麼?”喝了藥,迷糊的是味覺。腦袋,可還清醒著。
“要他寫休書。”
“恩?”
“然後娶你作我落雁莊的女主人。”
“恩?恩?恩?”什麼?我瞪大了眼睛看談,他事不關己般的對我笑笑。
“怎麼,激動得不會說話了嗎?”
“我沒有心情和人開玩笑。”
“你覺得我這話像是玩笑嗎?”
我極不情願的審視他,無奈面具掩了臉,看不清楚下面的表情。不過,我能想象,定是笑到脫牙。
沉默,沉默。然後用極冷的聲音問他:“外面的人都是這麼看我的嗎?”
“恩?”換他不懂。他不懂?怕是明白的。
“都以為我厲勝男是個想嫁想瘋了的可憐妖女?就連不認識的人,只要說娶我,我都會感激涕零?”我強忍了心頭那悸動,厲聲道:“你想錯了。”
他不語,好象第一次見我那般,仔細的打量。末了,嘆口氣,“你,就非要把人都想得如此不堪嗎?”
我扭過頭,不想看他。身上還穿著那一抹白,有幾點紅色的,像梅一樣展開的圖案,是我當日流的血。
他注意到我的視線,從上而下,為我整好了衣襬。:“你一定是很愛了白色,否則,怎會在大喜的日子穿出來。”
我冷哼一聲,“穿著,不代表喜歡。我只是在為自己送葬。”
他又是一楞,盯著我的背影。我覺得他目光如織的在我身後穿梭,好象在探究什麼。
只是,還有什麼可探究的呢?我這生人最傻的事都已經做盡了,剩下的,只足夠給人嘲弄。是想看看我到底有多可憐,還是想看看我到底還能可憐到哪一步?我沒有力氣再去多想。
聽著他的腳步極輕的出門,到了門邊,忽又停下。
“你喜歡什麼顏色?我再做件嫁衣,讓你當個自己喜歡的新娘。”
我想也不想,用了最後的力氣,抓住床頭的茶杯擲去。聲音碎得滿地都是,混合了一絲飄忽得近於虛無的嘆息。
這晚的夢,冷清得有點孤單。我覺得我已不再是我,成了個旁觀的人,從上到下,看著那個叫火焰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