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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失意人,人只道是權貴之家盡得意,沒想到我們同是失意人。”葉驚玄喃喃地說了一句。

“小時候,總渴望長大,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可以喜歡得心的人,討厭惡心地人。後來,漸漸明白了自己生長在什麼樣的環境,才知道越是長大了,越不可以把自己的喜怒哀樂表達出來。人看權貴之家盡風光,可誰又懂這風光之下,有多少辛酸苦楚。”葉驚玄輕輕說道,眼睛盯著面前跳躍地燭火,也不知道是在說現在,還是在說曾經,語氣間透著些如夢似幻。

顧重樓聽了也是一聲喟嘆,忽然生出一種錯覺來,她和他一樣,都自以為清醒地活在他們的圈子裡,於是比別人更多了些這樣或那樣的痛苦。明明一樣的沉迷,卻總要假裝是唯一明白地人,這樣活著能不痛苦嗎?

“葉姑娘,人不需要活得太明白,有時候何妨糊塗,何妨遺忘。若有人待你不好,忘了便是,若有瞞你欺你,糊塗便是。”

葉驚玄訕訕一笑道:“談何容易,如果真能像七王爺所說,那才是真灑脫了,像我這樣的凡俗女子,哪能做到那樣的境界。”

顧重樓隨之一笑:“是啊,不容易,就算再不容易出要這麼去想,就許人來騙我,不如自我欺瞞,反倒來得痛快些。人要麼麻痺別人,要麼欺騙自己,都不容易啊……”

“七王爺的話,怕是明白的人多,能做到的人少。人世間多是揣著糊塗裝明白地人,我……也不過是其中之一。”葉驚玄淡淡一笑,卻笑得苦澀。

顧重樓忽然一抬眼看到了几案上正擺著的九曲流水琴,忽然有了主意:“葉姑娘,我請你聽一曲《忘機》吧,世間事再重也擋不住一個忘字,機心全忘,塵緣盡消,還有什麼值得掛懷於胸。”

《忘機》二字,本是出自於佛經中,後來有個擅長音律地高僧,在悟道後依佛經譜出一曲《忘記》,相傳曲成之時,以殘琴撫出驚天徹地,聞者無不神色寧靜而至忘己,於是《忘機》也就此天下成名。只是自從那高僧死後,竟然再也無人能把《忘機》彈出那般意境,顧重樓自然不同,一張九曲流水琴在他指下,便可生出無限韻律來。

葉驚玄沒有應好,也沒有拒絕,在她看來這世上並沒有什麼能真正讓人忘記,就連自己也不能,有些念頭

冷不丁的就爬出來。

雖然只有兩個人在書房之中聽著,外面也只有一個小僮候著,除此之外便盡是風葉之聲,但顧重樓食指一扣,仍舊響起了靜場音。復又勾起食指如一聲雷鳴響徹,而後竟幽玄如絲,細不可聞,和著窗外地風搖葉響的聲音,果真具有著讓人心寧神靜地力量。

手如鳳臥時,左手如蝶般滑落又驚起,悠遠的絃音如同似乎可以振動人心,葉驚玄不知覺間竟也聽得出神,兩眼痴痴地看著燭火眼也不眨,默然的想起譜出《忘機》的高僧,正是因情而傷,才遁入了空門。

得道之後,彈出的是一曲《忘機》,想必也忘不到哪兒去吧,否則何必忘,自然就無那機心了。

聲弦忽轉如風,輕輕叩在胸口,淡淡的一抹餘韻還沒撩過去,忽地就完全沒有了聲音,葉驚玄抬頭看了顧重樓一眼,從樂音中驚醒過來:“七王爺,為什麼不彈完?”

“雖然名為《忘機》,卻處處不忘,以前我從未彈過這支曲子,現在彈來,卻終於明白,這支曲子的真正含義不應當是忘,而應當是過去,讓一切過去。”顧重樓抬頭看著葉驚玄,如是說道。

葉驚玄卻是一陣愕然,顧重樓的想法,竟然和她的想法一模一樣,不覺之間竟然有一種心靈相通的感覺:“一生痴情,一曲《忘機》,這位法師倒真是個痴情人。”

“空門之外尚有門,出家之後還有家。”這句話是譜《忘機》的高僧所說,現在唸來又別有體會:“忘機之中還有機心,看來也在常理之中。”

顧重樓的話,葉驚玄並不是特別明白,這種佛偈高深的東西,懂了才苦:“七王爺,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心裡很苦。”

她是痛,痛得徹心入骨,可終究不孤苦,顧重樓偶爾一抬頭時,眼裡竟然是孤苦而悽楚的神色,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由然而生,不由得就開始憐人並自憐了。

顧重樓卻迎著她的眼光幽幽一笑,眼裡的光芒如水一般,燈花在他的眼中便如星光,一點點綻放開時,竟然那麼美,這男人就算是孤苦的時候,也顯得那般清澈乾淨。

“葉姑娘,何妨叫我一聲重樓。”

葉驚玄沒有想到,顧重樓凝望著她半天,卻說出這麼一句話來,於是便點頭應道:“好,你便叫我驚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