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記憶或許會遺忘。”天啟問這話的時候,神色有些忐忑彆扭,總覺得自己小心眼,像是在攛掇著上古放棄等待一般。
很多年後,他都記得榻上的女子蹙起好看的眉,瞅著他淡淡道:“沒關係,我記得。”
天啟沒有告訴任何人,他真正放棄上古是在那一瞬間,所在當上古挑眉問他“何時玩膩了回來執掌介面”時,他只是笑了小,然後道:“現在。”
此後百年,路過朝聖殿外的神君瞧見最多的,便是摘星閣中休養的上古神君,遙望那一方桃林的模樣。
訊息傳來的那日是個豔陽天,彼時上古正抱著一卷書在桃林裡休憩,傳諭的小神話還未完,她便丟了書,轉身便朝桃林外跑去。
因跑的太急,甚至連將桌上的茶水掃到小神身上,連帶踩了他一腳這等頗失顏面的事也顧不得。
乾坤臺上有異動,新的真神要降世了……那小神是這麼說的。但還只過了一百多年,新神怎麼不會莫名其妙地降世?難道元神池處理問題,還是父神終究沒有全了她的心願。
越想越急,全身上下都打著哆嗦,上古就這麼跌跌撞撞地飄著雲囫圇到了乾坤臺外。
下雲的時候腿腳發軟,還是天啟扶住了她,這時已經聚了不少神君,炙陽和御琴都在,上古頭一次感謝自己的位份著實高,免了和一眾請安的神君打招呼的虛禮,只是隨意擺擺手就著天啟的胳膊挪到了乾坤臺外,睜大眼,見乾坤臺上象徵真神降世的碑文泛著淡淡金光,才悄悄舒了口氣。
但她仍是盯著霧氣瀰漫的元神池不敢大意,畢竟以往真神降世,莫不是神獸齊臨,祥瑞之兆現於世間,這次也太安靜了。
一口氣還沒松完,迷霧中模糊的人影緩緩清晰,恐怕最多一刻便能瞧見模樣,上古卻不知為何突然失了勇氣,對著天啟說了一聲“等會兒傳個紙鶴告知我結果”便一溜煙駕著雲落荒而逃,留下一眾上神目瞪口呆。
上古回了桃淵林,藏在古樹後捧著白玦留下來的石鏈直髮愣。
良久後,她回過神,想起自己剛才的窩囊樣子,扯了扯嘴角,有些苦澀。
天啟問的時候說得比誰都冷靜,臨到了頭才知道自己也是個紙糊的。
腳踩枯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一步步朝這邊而來。
上古怔了怔,起身,回首。
那人緩緩走近,耀眼的陽光在他身後隔著煙霞一般的桃花,擲下淺淺的虛影。
青袍黑髮,面容依舊。
恰如六萬年前她在月彌府裡遙望過的模樣。
上古眨眨眼,望著他淡漠的眉眼,不敢出聲。
他也許根本不記得她是誰。
藏在挽袖裡的手輕輕緊握,她看著那人,終是有了勇氣,眉一點點揚起,落下的聲音卻帶了幾分顫抖。
“柏玄?”她問,那人神色如常,瞧她的眼神恍若路人。
“清穆?”又問,依舊如此。
桃林深處一片靜默,只聽得到溪水潺流而過的聲音和上古隱忍忐忑的吸氣聲。
上古垂眼,來不及無措,嘆息聲已響起。
她兀然抬首,那人瞧著她,沒勞什子溫柔,只是微挑的眉角一如往昔。
“上古,我是白玦。”
青年眉峰如墨,瞧著她的眼神無奈又執著,如是道。
萬千煙霞,她的時間陡然只剩他立著的身影。
那個時候,上古突然覺得,十幾萬年的光景,她等著的不過就這麼一句而已。
如此,縱使日後百萬載歲月浮沉,都不及此時片息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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