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她懷疑,萱草那番話並非與她閒話家常。
沈經綸見她轉移了話題,這才暗暗鬆開拳頭,輕輕籲一口氣。
“表姐夫?”
沈經綸轉過頭,眉頭微動,默然打量何歡。他在此刻才意識到,在他情不自禁之際,她用一句話喚醒了他的理智。她的臉紅心跳,她的緊張不安不是因為意亂情迷,而是女人天性中的羞澀,這無關愛情,而是本能,就像林曦言對他的溫存體貼,僅僅是盡妻子的義務罷了。
沈經綸臉色微沉,嘴唇抿成一直線。他與林曦言之間,在他迫使她不得不嫁他的時候,他就輸了。她死了,看著她冰冷的屍體,那種錐心的痛他無法用言語描繪。他以為他把全部的愛傾注在他們兒子身上,他便能走出傷痛,可是他思念她。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冷漠的面具再也無法掩蓋蝕骨的思念。
衣袖之下,沈經綸再次握緊拳頭。即便她死了,她依舊在左右他的情緒,例如剛才,他的眼中,他的心裡全都是林曦言,若不是她退卻了,他一定會吻她。
“表姐夫?”何歡疑惑地輕喚,“您是不是身體不適?”
“不是。”沈經綸轉身躲避何歡的目光,沉聲問:“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林二老爺一家了?”
“我不是關心林二老爺。”何歡笑著搖頭,“我只是覺得,姨母在青松觀,我總要替她關心一下的。”
沈經綸諷刺:“這回你怎麼不說,你就是曦言,所以你關心林家的事。”
“我不敢惹表姐夫厭煩,所以……”何歡隱下了後半句話,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沈經綸語塞。他聽出了何歡語氣中的戲謔之意,可是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回應。她一口一個“表姐夫”,實在聽得他厭煩之極。“你到底找我何事?”
“表姐夫,你生氣了?”
“不要喚我表姐夫!”沈經綸的聲音抬高了幾分。當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他垂下眼瞼掩飾:“何大小姐,如果你沒有其他的事,我命人送你出去。”
何歡急忙正色道:“我的確是為了林二老爺前來,不過我原本以為您去了青松觀。”
聞言,沈經綸神色中的尷尬一閃而過,說道:“我原本的確——”他戛然而止,他不需要向她解釋,轉而道:“我建議你去林家等著。”他走到桌前,拿起茶杯,一連飲了三口茶水,這才澆熄了心中的焦躁。
何歡只當沒聽懂他的逐客之意,接著說道:“據林家的下人說,這回十有*是縱火……”
“何大小姐,你期望我怎麼回答?向你保證,你的姨母和表弟不會受牽連?”
“我只是不明白。”何歡輕輕搖頭,“我猜想,您留在城內,是因為何大旭等人的死。事實上,馮驥陽明明可以把何大旭等人滅口,隨後再死在謝捕頭的刀下,可是他沒有。事到如今,無論是黑巾人,還是何大旭等人遇害,都需要一個幕後真兇,此人不可能是三叔父,也不是林二老爺。另外,三年前那樁海盜打劫林家商船的案子,幾乎牽扯了薊州城所有的富戶,除了表姐夫。最後,這幾年,您和馮驥陽陸陸續續有過往來,您與他在京城時就認識……”
“在京城的時候,我並不認識馮驥陽。”
何歡愣了一下,反問:“可是你認識唐安啊。”
“我見過唐安,不代表我認識先太子府上的每一個人,我只是在先太子府上,陪皇長孫讀書而已。”
何歡轉念一想,馬上明白過來。以沈經綸的謹慎,若是一早知道馮驥陽與十年前的事有關,是絕不可能與他扯上關係的。謝三所有的懷疑都建立在馮驥陽與沈經綸熟識這個基礎上,如果他的假設是錯的,那麼結論怎麼可能正確?她得把這事告訴他。
何歡才想到這,就聽沈經綸說:“麻煩何大小姐把這事告之謝三爺。”
何歡微微一怔,片刻,她趕忙解釋:“謝三爺是我的救命恩人,僅此而已。”
沈經綸背過身,低聲說:“你不需要向我解釋,但是我想提醒你,你剛剛暗示我,有人意圖陷害我,你有沒有想過,整個薊州,誰有能力陷害我……”
“不是謝三爺。”何歡肯定地搖頭,“他對錶姐夫的確有所誤會,但他不會陷害別人,特別是這種大是大非的事情。”
“這麼肯定?”沈經綸回頭打量何歡,“因為他救過你的性命?”
“不是。”何歡搖頭,“謝三爺或許稱不上翩翩君子,在小事上,他可能……”她想了想,隱晦地形容:“對一些小事,他可能不拘小節,但在大事上,他光明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