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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爺?”長安低喚一聲。他清楚地感覺到主子的憤怒,他知道主子最是護短,他很怕他已經決意復仇,只能小聲建議:“不如我們先回京城,再做打算。”這不是他罔顧兄弟之情,而是他覺得。沒什麼比主子的安全更重要。
謝三橫了長安一眼,示意他閉嘴,復又朝高臺上的屍體看去。很明顯,他的手下全都力戰而亡,他相信。對方同樣損失慘重。轉念間,他想到了樹林中的血腥味,想到了長安剛剛告訴他,小院的屍體已經涼了,但村莊的男人是在天亮後才被擄走的。
若是把前前後後的事情聯絡起來考量,真相似乎呼之欲出,只不過……
謝三轉頭朝陵城方向看去。他依舊不明白。陵城大門緊閉的緣由。
“倭賊在地上寫的什麼?”
“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身旁的議論驚醒了沉思中的謝三,他凝神看去,在屍體的腳下發現了幾行腥紅的文字。
“為什麼不把屍首放下來呢?”謝三詢問身邊的村民。他怕有人監視現場,遂只是混跡在人群中,可他又不忍心眼睜睜看著屍首在陽光下暴曬。
村民看了他一眼,反問道:“你是外地來的吧?”見謝三點頭。他又道:“里長早就傳話,等他到了再處置。”
“這都已經這麼久了,天氣越來越熱,總不能一直這樣吊著吧?”謝三嘖嘖搖頭。
另一個村民接話:“聽說里長在等什麼人。”
“里長在等薊州沈家的人。”又一個村民補充。
謝三怔了一下,轉頭朝薊州方向看了一眼。搖頭道:“這裡明明是陵城地界啊!”
一聽這話,一個村民捂住嘴,壓著聲音說:“聽說沈大爺一早在薊州附近教授村民如何防禦倭賊。依我看,沈大爺比衙門靠譜,今日這事,確實應該等他來了再處置,說不定他看到這些人的慘狀,也會教我們如何抵禦倭賊。”
謝三深深看了他一眼。他還來不及接話,就聽另一個村民忙不迭點頭,附和道:“說起來,沈大爺真是宅心仁厚。去年,前年,大前年,那些被海盜洗劫的村子,哪戶人家沒受過他的恩惠?可惜,好人沒好報,沈大奶奶生產時過世了,沈大爺一直很傷心,聽說都生病了。”
“不止沈大奶奶過世了,我聽說就連剛出生的沈家小少爺,病得都快不行了。”
“我也聽說了,那可是沈大爺的嫡長子啊,唯一的兒子。”
……
大概是村民們不認識吊在高臺上的死者,所以眾人的話題一下子從對死者的惋惜,對倭賊的憎恨轉到了對沈經綸的景仰。
謝三在一旁聽著,心中不禁覺得奇怪。他一直聽說,沈經綸為人低調,深居簡出,可一個真正低調的人,又怎麼能讓鄰城的百姓都對他讚口不絕?
不多會兒,正在謝三試著打聽,附近是否有兵衛所,就見沈強跟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急匆匆往人群走來。他急忙低下頭,就見村民們一擁而上,圍著男人七嘴八舌地詢問,到底是不是倭賊作惡,倭賊又禍害了哪些村子云雲。
被稱作趙里長的男人尋了一個高處站立,抬起雙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高聲說:“大家靜一靜,聽我說,遭了倭賊的是離這不遠的王家村,村裡的男人不是被倭賊殺死,就是被抓走了。”
人群“轟”一聲炸開了鍋,眾人議論紛紛。
謝三低著頭,儘量躲避沈強的視線,眉頭皺得緊緊的。他推測,倭賊洗劫陵城後,與他的手下在薊州與陵城之間的樹林展開了血戰。他的手下雖然全都死了,但對方同樣傷亡慘重,於是去了趙里長口中的王家村抓壯丁。
縱觀此事,最重要的關鍵之處。或者稱之為疑點,那片彌散著血腥味的樹林並不在陵城與碼頭之間。這就意味著,他的手下很可能遭遇了伏擊,確切地說。所謂的倭賊想要伏擊的人是他,而他陰差陽錯折返了薊州。
試想一下,若他沒有折返薊州,他及手下們很可能被一舉擒殺。若是如此,碼頭上必定不會出現屍體,他們一眾人將徹底人間蒸發,死不見屍。
是誰推算出他離開薊州的時間?他無法下定論,唯一可以肯定的事,必定不是從海上來的倭寇。
謝三悄悄抬眼,看了看趙里長身後的沈強。
沈強站在人群的中心。努力裝出鎮定沉穩的模樣,心中卻似吊了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
兩個時辰前,薊州與陵城交界處的值夜百姓匆忙上沈家彙報,說是陵城郊外的百姓在昨夜遭了海盜搶劫。那人不知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