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玲姐打了個電話,才知道她還得在單位的賓館裡住幾天,繼續開會。關於那些氣球、鮮花和巧克力,她隻字未提。很多天後,我實在忍不住提了一句。不記得當時為什麼事我們又發生了爭執,我說:我一番辛苦和用心,你完全不放在眼裡,甚至不放在屋子裡。玲姐竟說:“你把家裡弄那麼亂,害我收拾了半天,累死了,那些小花招小把戲你還好意思說。”
我什麼都沒說就走了出去。我不希望我和玲姐之間的彆扭繼續鬧下去,我渴望玲姐溫暖柔軟的一面,但是,我不知道除了離開以外更好的辦法。玲姐從上海回來後,性情變得很厲害。幾次見面,常有冷冷的重重的話朝我摔過來。開始的時候我還要回她幾句,後來,我乾脆把這當成是又一節訓練課,練習一個男人應有的寬容和忍耐。有一天,我試圖講和,嘗試了格戴克的一招:“吵嘴的時候讓女人住嘴的最好辦法,就是吻她,用你的嘴勇敢地堵住她的嘴。”根本不管用,被她冷冷地重重地推開了。我對格戴克的信心一點一點落下去了,我對我自己的信心,也一點一點落下去了。
我們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有時候,玲姐明明在北京,她也會在手機裡說她在外地。好不容易見著了,不是她家裡有別人(一般是丁當或孫姐),就是她找藉口很快出了門。長時間沒跟她在一起交談或演奏,那種滋味不說也是清楚的。可我也不願意表現得太下作,儘管那種滋味比去湖邊之前更不是滋味。
跟玲姐鬧彆扭的那段日子,我經常睡不好覺,白天經常精神恍惚地在一幢幢大樓之間奔走。業務方面依然毫無進展。本來有幾家客戶願意進一步接觸的,但都給別的銷售員撬走了。那段時間銷售員之間互相撬業務,已經成了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不同的公司之間互相撬,就是同一家公司不同的銷售員之間也互相撬。你去銷售部彙報某公司有意購買某某規格的通訊系統,稍不留神,給另一個銷售員知道了,那筆業務基本上就不再是你的,除非你還有更狠的招數。
更狠的招數,通常意味著更低的價格和人格。當這樣的較量發生在我和粘糊小妹之間時,我真的很痛心。她卻很無所謂的樣子,事後還拍拍我的肩膀說:“小天哥,我請客。業務之內我們是對手,業務之外還是朋友。”我提醒她,那筆業務客戶要是發現她沒用原來承諾的配置,肯定會找她的。她依然很無所謂的樣子,說:“你啊,就是不開竅,眼看著別人撬走你到口的肥肉,真還不如我來撬。我做成了,可以請你,別人做成了,連句謝謝都沒有。”我承認她說的也有道理。我只是問她:客戶發現了怎麼辦?粘糊小妹忸怩了一陣,說別人問這個,她肯定不會說,既然我再三追問了,她只得告訴我。她說通常達不到承諾標準的配製不是埋在地下,就是封進了牆壁,不懂行的客戶一般不會發現的。就是相同型號的配製,也有正路子與水路子之分,壽命長短之分。況且水路子來的有些比正路子來的質量更好,有些壽命短些,但三兩年之內沒問題,過了保修期,讓維修部的人繼續賺錢就是了。我笑了,說:“你厲害你厲害。”她低下頭笑了笑,要我別諷剌她。她知道這樣做不好,但還是希望這些竅門能幫上我。我說,我下不了那個手。這件事沒有接著談下去,我不想做過多的評論,不想讓人覺得我在塑造自己的高大形象。我的形象一點也不高大,只不過比一般銷售員多讀了幾本書而已。我讀過的那些書,把我和那樣的事情隔開了一些。
有時候,許可佳會打電話來提供一些業務資訊。我會故意跟她擰著,不去她說的那些單位。一看是她的電話,我一般會說我很忙,待會兒再給她回過去。一會兒過後,我沒回過去她也不以為意。她幾次約我見面,我都沒答應。我已經總結了上兩次見面的教訓:每見一次,兩個人就稀裡糊塗的走得更近了一些。對她,我大致上採用的是玲姐對我的冷處理方式。正因為如此,我心裡也常常同情許可佳,不願意說傷她的話。無論如何,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都是對另一個人的讚美,我覺得她沒有錯。錯的只能是我,我沒能夠正確應對。在找到比冷處理更合適的方式之前,對許可佳,我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一個週末的晚上,玲姐忽然問我,要是我確實不喜歡許可佳,另外介紹一個好不好。
我不知道玲姐是在試探我,還是在說真的。不論是哪一種,她能這樣心平氣和地提到許可佳的名字,都讓我有一點高興。此前一兩天,她對我的態度已經有一些好轉。見到了我,會拿我又黑又瘦的模樣淡淡地開一兩句玩笑。有時候我在電話裡咳嗽一聲,她還會問我是不是感冒了。
我坐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