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乎乎的臉,橫豎一句“不乾不淨,吃了沒病”。我起初幾次在飯前都要洗手洗臉,但工友一句話提醒了我“你咋就恁金貴?”這時我才有些清楚工人是什麼了。
交談中我知道這裡的每個人的想法很樸素,賣力,掙錢,娶媳婦,養娃。想到這裡我笑了一下,這才是人生的大智慧,想想是多少人忘記了的根本、
還記得第一次上工後回到地鋪,我全身疲軟的倒在那裡不願意動彈,我有些想家了,也許這時奶奶可以為我端杯水……腳面上還在辣辣的疼,我強作力量做起來把鞋脫下,腳連襪子血連成一片,我忍痛一點點才將襪子退下來。工頭在旁邊看到我紅漬漬的傷口不安慰我,反倒說“工人流點血不算什麼”。
這是我的無知,是的,工人可以流血,可是力氣卻不能白費,該拿的錢一份都不可以少。
下工後,其他人三三一打玩撲克,還有幾個人聚在一起講黃色段子,周圍幾個人專注的聽,目光中充滿嚮往。我經過幾天的鍛鍊,身體更結實了,也能在下班後活動活動了,這時工頭從鋪下抽出張報紙挪過來,“信傾陽”給我讀讀報吧,我字識不全。
我端起人們合用的大水罐吞下口水,一邊拿起報讀,是幾個月前的舊報。
我讀到一半,他打斷我問:“美國衛星在月球找到水了?”他吃驚不小。同時又透過半關著的窗戶看那似乎在微笑的月驚訝道“他不可思議了”
“你看美國總統奧巴馬酷不?”我問他。
“酷個球,黑不溜去的”說著我們笑了、
誰會想到呢,幾個躲在簡易房中的建築工人討論著世界,討論著人生。
“朗……朗,紅扁鼻子大漢呼喊著向我跑來。”
“怎麼了?”
他笑嘻嘻的從身後掏出一本很薄的冊子,上面印著歪歪斜斜的字,深淺不一,一看就是那種劣質刊物,上面還有幾個大字《桃色秘史》,他說“幫我們念念吧”
我不情願,我現在雖然是工人,但是在我心中還是有種東西牴觸工人的。眼前紅扁鼻子還在討好的笑,我又找不到一個拒絕的理由“我……那個……”我支支吾吾半天,這時工頭一把將小冊子抓走,口中說“幹什麼?人家還是個娃,還上學哩”工頭朝他喊,聲音很大,惹得其他共有停下手中的玩意兒,向這邊瞧。工頭又說“你要聽,我給你念”
紅扁鼻子很不滿意“你念,你認得屁幾個字,你倒挺樂意”
工頭臉一下白了,氣的說不出話,我從工頭手中奪過冊子順手摔到紅鼻子身上“我不念”
紅鼻子有些生氣,嘟嘟囔囔的走開了“有啥了不起,撒泡尿自己照照,也不看自己是幹什麼的,就恁金貴……”
工頭側身揹著我躺下了,我都他兩下,他也沒有理會,我又給他遞煙,也沒有接,我就夾道他耳朵上了。“別生氣了,我沒什麼的”
半晌他轉過身說“我不是生氣,我難過……小時候沒有念上書”說著話,他將耳朵上的煙取下來點燃了。
“你兒子呢”我問,也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
“他……”工頭怔住了,半張口,眉心一蹙,一秒,兩秒後他閉上眼搖了下頭說“不懂事”
我看他臉色不好,沒有再追問。
這會兒,隱隱約約開始體會到一點工人特有的自卑感。
29。一凡
門開了,繼父同外公面對著同時跨進門,兩人不斷說笑,我跳下床迎上去。母親沒有什麼表情的正提著兩個包尾隨而入。我接過包,喊她一聲,他沒有答應,手指向前。我立刻轉身朝繼父問禮。
繼父象徵性的答應一聲,忙與起身的二舅三舅寒暄。
“怎麼才來,一大家子就等你了”二舅母問。
繼父輕描淡寫的一笑“路上耽擱了”
二舅問“怎麼和老爹遇到一塊兒了?”
“在門口不遠碰見的,我還說他,這麼大風瞎溜達啥……”
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說著,繼父脫了上衣著急往衛生間走。
外公耳背不與幾個子女對話,見我繼父往衛生間走忙喊:“上面架子上綠毛巾是新的”
“哎,好”父親笑著回答他。
“啥?紙?”外公聽差了音,以為沒有了紙,腳下正找拖鞋,被幾個人攔住。
“應該給老頭買一個助聽器,耳朵越發不好了”
二舅母斜坐在沙發上,手中抓一把瓜子往口裡塞,口中邊吐皮邊說“你二哥給買了一個,就帶了那麼幾天,嫌不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