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屋子,亙古不變的也僅是它了。
天空熄了燈父親才會回宿舍,為了迎接我的來到,他提前收工。他走進屋,滿臉滿身的黑色能看見兩絲眼睛的亮光。
“來了”父親並不笑,也並不平淡,僅覺得這才是理所應當的正常。父親顯得嚴肅而正直,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些紅色,及發暗黃的牙齒。這本就是他的模樣,我不感到意外的我的父親。
我們都是大地牧人的孩子,
一些,則被迫清醒於黑暗的光輝前,
一雙黑色的眼睛在尋找。
我們都是大地牧人的孩子,
另一些,過分的光明對其是一種浪費,
砰然跳動的心既不會珍惜,亦不會讚美。
我們都是大地牧人的孩子,
僅是誰才認識光明,
並且熱愛著它?
我們都是大地牧人的孩子,
而然,這世間真正的奉獻者,
人類中偉大的掘進者,
只能清醒在漆黑中,
用一種漆黑交換另一種漆黑。
我們都是大地牧主的孩子,
有血有肉的身軀,
又一雙黑色眼睛的人類,
懺悔吧!
誰才是這個世上最深痛的罪惡者?
他們爬了出來,又進入天地黑暗的開始,
當他們不必鑽黑的日子,
定是陰雨綿綿的日子。
黑暗!黑暗!
已成為人們必須唾棄的,
他被歇斯底里的,
不可饒恕的愚蠢玷汙了。
玷汙了它,他們,他們,及他們自己。
若是沒有掘進的人們,誰會發現光明?
又有誰能將光明持續下去?
誰會?誰?
黑暗中流淌著看不見的血,
全部融入無盡的悲憤的黑色……
我們,
都是大地牧主的孩子。
我應答了一聲,很少有這樣的對話,沒有唐突。
“我馬上回來”說完父親轉身走出。
“不用了”我緊忙喊住他“我有水”說著從包中掏出路上帶來的清茶,此刻還有半瓶,晃盪。
父親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不會說寒暄的話,也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舉動表達內心的喜悅,只是給我買水,而總覺得我口渴呢?
“哦,好,我先洗澡”顯然是父親不願我看到他現在這一副形象。
父親離開後,宿舍又剩下我一人,依舊三年前、想象中的模樣,黑色汙跡從床下爬上牆,爬上床,上了頂棚。床下髒亂的蜷在一堆的髒衣服,床上一骨朵一骨朵臭襪子。
世界上就是有這樣的被遺忘的大多數,被遺忘的活著。然而,當一種生活已經成為習慣,他們,我們都會對原來所有的道德、信念、認識的觀念發生巨大改變,甚至一些已經蕩然無存。
這時父親幾個工友回來,他們對我客氣的微笑,我同樣的方式回答他們,我們是陌生的嗎?我們又相識的嗎?
“我上次來時見得小劉叔不在嗎?”
我詢問的那人目光避閃,淺淺說:“他走了”
我只是無中生有的話,既然他不願再答,便不再追問。
簡單的幾句對話後他們又迴歸自己的軌道中,洗澡、打飯……千萬人相同又全不相同的使命。
活著的命是有民族大義的,容不得這麼多小家子氣,可是身處其中的我,是沒有能力掙脫的。我不是偉人,聖哲,我只是一個自私的人,反覆舔舐自己那一小段心傷與自憐,而忘記了父親們連自私也沒有了。
我一直再問自己這樣一個問題,我能否在父親老去之前,有一天開著自己的小車帶父親離開這個不只是肉體的世界?
父親得過且過的日子已經很久,可他不是社會的寄生蟲,更不會是剝削者,相反的他付出的遠比得到的多。只是人總會變老的,依靠苦力而生的結果是怎樣的呢?
也許是因為我到來的緣故只匆匆將身上的黑衝下,穿條幹淨長褲回幹來了,手中還是提了瓶綠茶“這個你晚上喝”
我清楚地看見他嘴唇乾裂、起燎泡,心裡又生生感到愧疚。
“走,咱們吃飯走”父親的聲音露出一種旁人不能察覺的驕傲……對他而言,在沒有比和一同吃飯更使人興奮的事情了,這時,我甘願做一個無知的孩子,依偎著父親,他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