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少主你殺了我姐姐……你殺了我姐姐!”“你不要那樣看我!你當然記不得了!”“你每月都要殺人,發起狂來六親不認,二十年來殺了多少人,你只怕早忘了吧?”“可是……我只有一個姐姐啊!”她的眼睛裡流下淚來,黑暗中那個人也怔怔的看著她,目光裡的鋒芒,緩緩的黯淡下去:“幽草……”他忽然嘆息一般的低聲說了一句。
“姐姐那個時候才十三歲,來服侍少主,來的當天晚上就被你殺了!”“老閣主讓我們進去收屍……我進去,進到那個黑洞洞的房間裡,忽然碰到了滿手的血——是姐姐!姐姐被掛在了牆壁上!喉嚨裡釘著一把劍……”“她的臉色,扭曲的那樣可怕——”“那個少主一定不是人!一定是瘋子!十一歲的時候,我就那麼想。”“後來,老閣主指派阿繡來做你新的侍女,阿繡怕的要死,於是,我對老閣主說,讓我去吧……阿繡她比我還小。”“卻沒有想到,一直能在你身邊,活那麼多年……”
那個人終於垂下了眼,那一刻,他是前所未有的安靜和沉默。
“或許——我真的是瘋了?”黑暗中,他忽然自語。
“少主沒有瘋……少主只是病了。”幽草的聲音哽咽起來,“那一夜,我聽見老爺和你說的話,才知道你自己也管不住自己——看到你發病時候的那個樣子,就忽然明白其實少主也吃了很多苦……”“本來覺得少主你是該死的……但是,生這樣的病,也不是你的罪過啊!”“可無論如何,不能再任由少主殺人了……不能再有人死了!”“所以……我才對大家說,你瘋了。”“這樣,老閣主終於會狠下心來,不放任你殺人了……”“少主,幽草只是希望你以後都不要殺人而已……老閣主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你的病,他一定會找人治好的。幽草……無論如何,會在這裡陪你。”寂靜的房間裡,她的聲音宛如清泉一般滑落,柔和而堅定。
“哈,哈哈……”低著頭,沉默的謝少淵忽然又笑了起來,聲音再度有抑止不住的瘋狂。
“少主?少主!”有些驚慌擔憂的,她呼喚。
“——誰說謝青雲那個混蛋是我父親?!他根本不是我父親!我根本不是他兒子!”仰頭大笑,鼎劍閣的少主眼睛裡有火在燃燒,回頭,惡狠狠的盯著幽草,問:“有哪個父親,會自小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血毒?有哪個父親忍心讓自己的兒子成為藥人?!”“我根本不是他兒子,根本不是!”“那一天我問他為什麼對我下血毒,那個老狐狸笑著,用傳音入密對我說:'你不過是路邊揀來的棄嬰而已!根骨那麼好,不做藥人豈不是可惜了?哈哈!少卿才是我唯一的兒子,我的一切,包括你用血肉換來的,將來都是他的!'”“但是表面上,那個衣冠禽獸,卻看著我,對大家說:'可憐的孩子,你病了,需要吃藥而已。吃了藥,你就沒事了……'”“我要殺了他!我知道他是故意在激我動手,可是我真的要殺了他!”“哪怕別人都認為我真的是殺父的瘋子!”“哈哈哈哈!”
他大笑,笑得再度劇烈的咳嗽起來,彎下了腰。肩頭的鐵索不停的晃動著,有模糊的血肉和膿液,從那裡不停的滲出。
“……”一時間,她竟然無言以對。
一直,心裡也都有些奇怪:為什麼明明是自己命令少主去殺的方天嵐,老閣主卻在眾人面前一口否認。而且,雖然平日對於少主是那樣的慈愛,可是卻不允許二公子接近少主——“少卿,你大哥和你不是同一種人!別惹他!”似乎,一直以來,老閣主都是處心積慮的對外營造著一種印象——他的大兒子,是一個瘋子……老閣主不引為恥,有意無意的,一次次的在大家面前那麼說。
自從將少主囚禁在雪獄以後,他更幾乎已經把這個兒子當成了囚犯。
幽草的臉色蒼白如雪,恍惚中,忽然看見暗室的角落裡,那個白衣女孩虛幻的影子漸漸抬頭,對著她笑了——咽喉裡插著劍,那樣的笑容卻是悲涼而諷刺的。
姐姐?
我錯了嗎?我真的大錯特錯了嗎?
該死的,是老閣主,是嗎?是他殺了所有人,包括他“兒子”在內!
“當然,你可以不相信我說的話……反正我只是一個瘋子!”他微微冷笑著,說,眉間的皺紋有如刀刻,復又低下頭去,猛烈的咳嗽。
“我相信你。”她有些恍惚,喃喃說,身子晃了一下,只覺毫無力氣,只好將身子靠在了鐵門上:“可是……如今我相信……又有什麼用?哈哈。”臉色雪白,她忽然低頭莫名的笑了起來……原來,所做的一切,都逃不開那個翻手為雲覆手雨的計算?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