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我再也不能承受什麼了。真的。”
音彌為難,繼續跪著,頭磕在地上,放下她的全部尊嚴,“請聽我說,我現在不是醫生,我現在的身份是一名再普通不過的母親,我的孩子繼續您丈夫的器官,你丈夫已經腦死亡,請您節哀順變,可他不能把他的器官帶入天堂啊。請您三思,我的兒子只剩下幾個小時了,如果再沒有合適的器官,他會死掉的!我求您,夫人,我求求您,我知道您捨不得您的丈夫,我可以理解,就像我捨不得我的兒子一樣。但請您稍微考慮一下,畢竟,您丈夫健康的器官死後會漸漸腐爛在地下,可如果您同意了,它們將在我兒子的身體裡繼續活著……”
“兩天前……兩天前他還是一個健健康康的男人,一場車禍,轉眼間他就變成了這樣。bxzw。醫生,我很不容易才漸漸接受了他腦死亡的事實,我沒法再承受他失去器官死無全屍的慘況!請原諒我,請理解我,沒有完整的身體,他會變成孤魂野鬼,永生永世遊蕩,無家可歸。他本該是在危難之時保護住我的人,可你看他,你看看他,現在躺在這裡一動不動,你有想過我是什麼心情嗎?你有想過嗎?”年輕女人哽咽著,把丈夫泛白的手貼到佈滿淚水的臉上,音彌不忍再看,可她必須再搏一搏,再不要臉一點!
“夫人,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中國人大多有傳統的思想,可實際上您丈夫死後身體會慢慢腐爛,器官也會蕩然無存,但我的孩子卻可以靠您丈夫的器官救活!請您再考慮考慮好嗎?我以一個母親的身份求您,如果還不行,我給您磕頭行嗎?我和我兒子永生永世感激您和您丈夫的大恩大德!”
音彌說著,當真把頭重重的磕在冷硬的地板上,先前好不容易結疤的傷口又被敲破,滲出了血,在蒼白的地板上塗成一抹一抹悲傷。
旁邊的醫生於心不忍,垂頭喪氣地想要拉起她,音彌甩開他們,就是不依,一個勁兒的磕頭,一聲比一聲響。
年輕女人終究於心不忍,走到她面前蹲下,“醫生,我也求你別這樣,給我和我丈夫一個最後的安靜的環境好嗎?我可以告訴你,就算你把頭骨磕破,我還是不會答應的。為了我丈夫,我可以違背道德,可是我們本來就不在器官捐獻的名單上,所以,我們也沒錯。你可以理解我嗎?我的丈夫前兩天還是個活蹦亂跳健健康康的人,此刻就躺在床上毫無知覺等同與死亡,你為什麼這麼狠心還不給他一個全屍呢?我做不到,醫生,我再也承受不住什麼變故了,對不起,請你另找,請你出去,我做不到。bxzw。我真的做不到。”
音彌愣愣的停下來,淚水打在地板上的血泊中,交融交融,像極了她內心的絕望和悲傷。她知道,這一次,真的無力迴天了。
她的小年,真的再沒有任何可能會回來她身邊了。不到三小時,器官共享網路即使有了器官,運輸的時間也不夠。
她攀著床沿慢慢地把自己僵化的軀體拉起來,匆匆忙忙鞠了一躬,拖著兩條失去了意志的腿往外走。
年輕女人始終低著頭,不敢看音彌的表情,該怎麼形容她此時此刻的表情呢?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表情竟然能夠讓她感到害怕,就是自己丈夫出事的時候,她大哭大叫之後也漸漸平靜了,可這個醫生的神情就好像一直在地獄掙扎,除了死寂,除了機械,再無別的。
那大概是一種能讓人的心跟著撕裂的表情吧。
音彌出了門,顫抖著腿走到牆邊,把身體依靠在牆壁上,捂住眼睛,嘴張得老大,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宣洩。
她唸唸有詞,眼淚從掌心裡遺落,最後她的身體摩擦著牆壁,漸漸蜷縮在了地上。在沒有任何希望進入絕境的情況下,人類的思考是會遲鈍很多的。心臟上的那種痛,叫鈍痛。音彌想,也許她前世真的做了什麼造孽的事,不然今生不會所有人都斷了她的後路,就連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也拒絕了她。她真的是個世紀大悲劇啊……
被淚水浸泡的視線中,她看見一片白色慌不擇路的衝她湧過來。
“薄醫生!薄醫生!快醒醒,您的兒子……”
“怎麼了?他怎麼了?”音彌仰頭,捂住地揪住那片白色,像是揪住最後一點光。
“您還是趕緊回去看看吧。”那個聲音在嘆息,她不懂為什麼要嘆息,為什麼?難道是……
狂奔回病房的時候有醫生攔在外面,不讓她進去,她掙扎著往玻璃門裡面看,淚瞳和幾個醫生正手忙腳亂進行搶救。
她趴在冰涼的玻璃上,只覺得心也泡在了深淵下的寒潭中,抽搐著抽搐著,一直在滅亡的邊緣遊走。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