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馬威。
一路車輪卷雪穿街過巷,車子發動機顛得哀鳴不止幾近零碎,十里路跑了十五分鐘才到了立山路,遠遠能看見拆遷現場人影綽綽。我把車停在一個寫字樓陰面,打電話告訴老周我的位置。死了人這麼大的事我無論如何不能露面,被家屬揪住可就像晾乾的狗皮膏藥,只要被粘上再想揭就是血肉模糊的一層皮。
過了一會兒,老周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開門上了車,一張老臉嚇得煞白。人家畢竟是前輩,出了錯也得敬著點兒,我遞了根菸過去卻不給他點,聲音沉沉地說:“我不是說最好彆強拆嗎?就算強拆你也先把人掏出來再拆啊!”老周自己把煙點上,臉色難看的像吃了狗屎,說:“沒想強拆啊,這一片兒大部分住戶都擺平了,剩下三五戶也成不了事兒,正打算動手,偏趕上有一家住戶的兒子剛打工回來,聽說這事兒就來勁了,今早上3點多就在現場等著,手拿菜刀見誰罵誰,口口聲聲說少於十萬沒商量。”
我皺了皺眉,心說你他媽混了二十多年什麼樣兒的釘子沒見過,咋就記吃不記打呢?放高了聲調問他:“那你不會先答應下來穩住他,大不了弄份假合同跟他簽了,等拆完了你再躲幾天,他還能掘地三尺的找你啊?”
老周說:“沒用,這小子估計也是拆遷隊裡混過的,說話相當專業,錢不敬上去人就不躲開,我後來讓幾個人拿傢伙嚇唬嚇唬他才有點蔫了,一頭鑽進拆遷房裡兩層門上了四道鎖,說死也不出來。”他狠嘬一口煙,接著說:“給你打電話也接不通,後來我合計先動手把周圍幾個小廂房推了,沒準能嚇唬住他,可誰想這片兒破房子跟豆腐渣似的,推土機一震,碰一個塌了一片,那小子吭都沒吭一聲就拍裡邊兒了。我讓人幫著挖出來看還有氣兒,被他家人叫車送醫院去了,是死是活現在還不知道。”
我低頭琢磨了一下,按說這事也不怨老周,天鬧有雨,人鬧有禍,活該他小子倒黴,要是死了倒乾淨,就怕半死不活的這鉅額醫藥費可要了親命了。我問:“他家還都有什麼人?”老周說:“我打聽了,就老兩口兒,老頭兒是個殘廢今天沒露面,老婆子好像有點聾,就有幾個孃家的侄子幫著撐腰,但都不像是能挑事兒的。”
我接著問:“把那*扒出來之後,你咋跟老婆子說的?”
老周眨巴眨巴眼睛,說:“我一直在拖車裡待著沒露面,也不敢露啊。就小夏自己在前邊盯著,小夏一個小屁孩兒誰都看得出不是管事兒的,那家人光顧著叫車救人了也沒難為他。”我愣了一下,心說人老精鬼老靈,老周活了大半輩子總算活明白了,回頭這事兒不管誰來擔責任,罵祖宗、挨悶棍、打官司什麼的是找不上他了。
我撓了撓頭說:“你先過去把隊伍收了,這兩天停工,叫小夏去醫院打聽打聽,那*是死是活今天晚上前必須得給我準信兒。”老周答應一聲下去了。我看著滿地正在融化的殘雪,心裡亂成一團,趙總這頓罵是躲不過了,但無論如何得先把屁股擦乾淨了再去認罪。不管那*斷氣與否官司是打定了,我翻開手機的通訊錄,對著一個號碼沉默了許久,終於還是咬牙切齒地撥了過去。。 最好的txt下載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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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恩之夜”西餐廳與拆遷現場分立在立山街的兩側,直線距離只有500米,一邊是荒蕪廢墟,一邊是燈紅酒綠,互為輝映折射出文明與蠻荒的巨大反差。
餐廳的老闆據說是打山西過來的煤倒爺,小學二年級的全日制學歷,建餐廳號稱投資300萬,落地窗,銀燭臺,高階實木地板鋪遍大廳包房每一個角落,連洗手間都用的鷹牌地磚,端的是豪華奢侈,桌上刀叉耀眼,幔布蒼白,正中央掛著穌哥十字架上垂死掙扎的油畫,襯得氣氛十分詭譎,偌大的廳堂怎麼看都像教堂。
請了箇中俄混血的二毛子冒充英國大廚,只會做一道烤牛排,菜量極小卻敢賣到160元一盤,不過牛肉細嫩,湯汁也鮮美,放在純銀的餐盤裡灑上檸檬碎、香菜沫和胡椒粉,再配上法國嘉士頓紅酒,色香味意形面面俱到,著實讓人食指大動。
人性是最卑賤的,貴的便是好的,所以這兒的生意確實不錯,我一大清早來定位子險些被排到明天去。華燈初上時,總算坐到了訂好的位置上,靜等著那位大人物的到來。下午小夏打來電話,說醫院那*終於翹了辮子,一道靈魂趕奔封神臺報號去了,還問我是不是得打官司。我渾不在乎地告訴他一切盡在掌握之中,開庭的時候你去,提前先準備準備。小夏當時就草雞了,說自己啥也不懂打輸了怎麼辦,我笑著說輸了算我的,贏了算你的。心想這官司還他媽能贏?就看賠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