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準備:他豎起耳朵,早在離院門口還有十多米遠的時候就開始警惕起來。
未見其屍,先聞其聲。
陶秀山的院子是迴廊式,而且面積很大,正院被假山和裝飾用的園林矮牆遮掩著,一時從外面無法看到裡面的光景。眾人還未見著韓威和羅深雪的屍體,就聽見從院子裡裡傳來“咚”、“咚”、“咚”的悶響,好像金光寺的和尚撞鐘一樣頻率單調,但音色卻是極其沉悶的。
“咚!”
“……咚!”
“…………咚!”
這悶響一下一下的,還挺有節奏感。每一次悶響與下一次悶響發出的時間間隔必然是精準的一秒,而且每一次的撞擊強度幾乎完全相同。這種單調如和尚敲鐘一樣的聲音乍一聽起來很無趣,但若是豎起耳朵認真聽進去,便會感到心神的鼓動頻率逐漸被其誘導著,直到發生共振,然後整個人都會不由自主地跟著那個聲音一起“咚”、“咚”、“咚”地振起來。
聽到的人心裡都開始發毛了。
院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晉鋒推開漆紅的大門,最先闖進視線的是一雙腳,一雙穿著白底銅線緞子面繡花鞋的小腳。
女人的腳。
羅深雪被掛在院子正中間一棵老槐樹的樹枝上,她瞪大著充滿血絲的雙眼,臉孔因極度痛苦而不自然地扭曲著。死因很明顯,是頸椎折斷導致的中樞神經破壞性死亡。她的腦袋以一種極不正常的狀態耷拉著,像靈蛇一般油黑粗壯的長髮纏繞著她的脖子,長髮的一端系在在老槐樹上一根離地面還不到兩米高的樹枝上。
最詭異的事情是:勒死羅深雪的頭髮正是她自己的頭髮。只是不知道為何,她的頭髮突然間長出了驚人的長度,然後從腦後繞到脖子上纏了幾圈,又伸上去死死地掛在了樹枝上。
如果現在有誰能夠剖開她的腦袋看看,就會發現她的整個大腦都已經被抽空了:血管、神經、腦脊液……所有軟性的物質都被那頭髮汲取作營養,整個頭部只剩下顱骨和包在顱骨外面的一層皮而已。
其實,掛住羅深雪的那根樹枝離地面只有區區兩米,並且它十分細嫩柔軟,只要羅深雪踮踮腳尖,就能夠到地面然後堅持一段時間,可惜她死得太快了,根本來不及做這些事情,脖子就被三百六十度地扭曲,緊接著又被掛在樹上,讓極大的下墜力道給徹底抻斷了。
空氣比漿糊還要粘稠,即使明媚的陽光也無法驅散其中的陰晦。
羅深雪被自己的頭髮掛在樹枝上,院子裡明明一點風也沒有,她的屍體卻擺得像個大鐘錘,“咚”、“咚”、“咚”!
屍體大幅度地擺動著,兩隻腳的腳尖不斷地碰撞著老槐樹旁邊那堵淺灰色的牆,牆面隨之發出“咚”、“咚”、“咚”的悶響,這悶響正是他們進院子之前所聽到的。
連老槐樹身上的葉子,都被這種巨大幅度的擺動給震得簌簌發抖。
至於躺在屋子裡已經徹底動不了窩的陶秀山……大家已經認不出那團毛茸茸的東西是個什麼玩意兒了,即使再好奇他到底是怎麼死的,也沒有人敢抬起眼睛瞧上一瞧,更沒有人敢湊上前去摸上一摸。
見鬼,天知道碰了這鬼東西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啊啊啊啊啊……”
院子裡響起女人們的驚叫聲:是和眾人一同趕過來的二夫人陶任氏、三小姐陶秀芝和賣梳子的蘇九妹。
梅香的腳丫子執著地敲打著牆面,一隻鞋子很快就被敲掉了,裸露的小腳也被敲得鮮血淋漓,將灰色的牆面染成了暗紅色。血珠滴滴答答掉到地面上,彷彿是在提醒著眾演員:說啊,快說啊,你們的臺詞在哪兒呢?
再不說,就要ng嘍,哈!
饒是白諾自信自己是個有膽量的人,此刻也被駭得聲色俱變。他吞了口口水,再次確認了一下腦海中的劇本內容,這才緩緩開口:“他們……他們……兩個這是怎麼……怎麼了?難道這是梅香和大……大大大……大哥,大哥麼?”
他也說不清楚這是特意為了扮演陶秀亭而裝出來的結巴,還是真的被嚇得結巴了。
陶任氏呆愣地喃喃自語:“是她……是她回來了……是她回來了……誰也逃不掉的……”
“都要死……”
潑辣自負的陶秀芝此刻竟然慌了神,她強作鎮定地問道:“這……這是個什麼情況啊,誰來解釋一下,啊?”
但顫抖的聲音和突然拔高的語調卻暴露出來她內心的真實——她怕了!
被眾人擋在後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