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庭清晝,劍氣驚散簷外星河,直入金剛伏魔圈。
刀光杖影,結成一張綿密渾然的網,七情的劍則是網上的尖刺,聶十三是網中猛獸。
大殿中銅鐘敲響,聲震百里。靜夜裡聽著不覺心靜,只覺心驚,佛門殺意,鋪天蓋地,避無可避,捲起千堆雪,直撲聶十三。
聶十三身形凝峙,不動如山,劍勢一分不讓,在內力滿布的小小空間裡,硬撼上了三僧的強橫。
圍觀眾人目眩神迷。
蘇缺死死盯著聶十三的背影,眼神凝聚起銀鉤似的鋒銳冷酷,往前三步,猶豫一下,又後退兩步。
掌心的汗浸溼了日月鉤,有些滑膩悶熱的觸感,似被蜇了燙了,猛的放開鉤柄,眼神卻柔和下來,添了一絲解脫的了悟和自嘲。
聶十三每一分潛能都被激發,金剛伏魔圈成了他的磨劍石。
劍隨心至,氣由意動。
似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小舟,於險惡絕處卻屢屢不可思議的逆轉戰局。
江河劍中種種精奧微妙之處,徹底領悟發揮,遇強更強,淋漓盡致。
而金剛伏魔圈的威力亦層層湧湧,臻於極致,身處圈外的人都覺得透不過氣來。
神佛之威,無聲無形,死和寂,夜色般重重壓來,無可抗拒,非人力可撼。
劍光如雪,長空萬里,直下山河,卻不知能不能破了這遮天蔽日的佛門震怒?
這一戰後聶十三若能活著,只怕從此能跨入武學至高境界。
但聶十三隻想贏,此戰,雖死亦要贏。
聶十三悟性驚人,不多時已窺到陣眼關節,一聲清喝,劍光暴漲,從風雲奔走卷合的中心直刺而出,驚鴻般掠向七情。
七釋禪杖大開大闔,追擊聶十三。
陣勢登時不復縝密,良機稍縱即逝。
聶十三咬牙,棄身後空門不顧,劍勢不停,愈加凌厲堅定,已迫到七情眉睫。
雙劍一觸即分。
蘇缺無聲無息撲到七釋身側,手起鉤落,七釋微微一偏,一條左臂卻被割斷。
蓬的一聲悶響,鑌鐵禪杖已重擊在聶十三背上。
七情的喉頭感受到劍鋒的寒意,肌膚寸寸收緊戰慄,劍鋒停在咽喉處,一滴血緩緩流出,七情已被劍意死死釘住。
七釋一聲嘶吼,棄杖,一掌拍在蘇缺胸口,蘇缺敗絮般輕飄飄飛起,重重落地,一張口,血如泉湧。
七釋斷臂、聶十三重傷、七情受制、蘇缺倒地,幾乎都發生在同一瞬間。
電光火石間,局勢已定,金剛伏魔圈破。血濺少林。
聶十三緊抿著嘴,還劍入鞘,凝視七苦大師。
七苦嘆道:“當今睿王。”
聶十三低首行禮致謝,一言不發,扶起蘇缺,轉身而行。
藥王院弟子過來為七釋裹傷,七嗔悲憤之極,道:“師兄,為何不殺了他們?”
七苦搖頭道:“聶少俠未傷七情師弟,已是手下留情。”
輕聲嘆道:“他倆都已身受致命之傷,只怕就算留得住性命,一身武功也都廢了。”
念一句:“阿彌陀佛。”
目中隱有可惜之意。
聶十三拖著半昏迷的蘇缺,大步走下山。
蘇缺迷迷糊糊的笑道:“是我害你,聶十三,你聰明得緊,想必都已看出來了吧?為何還要帶著我下山?”
聶十三不答,走到山腳一叢矮樹邊,猛然停下腳步,一口血箭噴到胸前,倒在地上,雙目緊閉,蒼白的臉上再無一絲血色。
蘇缺跟著摔倒,卻掙扎著從聶十三懷裡取出藥瓶,倒出一粒大還丹,用力捏開聶十三的牙關,把藥丸送入,手指滑過他冰涼的唇。
冷清的星光下,聶十三的臉俊美而寧靜,像一尊玉石雕塑,斜飛的劍眉、挺拔的鼻樑都寫著傲氣和倔強,長長的睫毛卻在眼瞼處投下一弧柔和的扇形陰影。
蘇缺咳著血,內臟已經破碎,意識逐漸消失,拼盡最後一分生命力,想在聶十三唇上印上一吻,只差分毫即將相觸時,卻靜靜停住,突兀的笑了。
殺手動了情,該死,卻死而無憾。
死前只希望能與你光風霽月,磊落相交。
若你清醒,想必不會接受這個吻,蘇缺自有驕傲,也不願偷盜這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吻。
聶十三,今生無緣。
賀敏之慢慢醒轉,只覺得慾火焚身,喉嚨幹得疼痛,睜開眼,看到身旁躺著一個女子,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