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敏之默然,眼神卻在發亮。
聶十三靜靜看著,眉目英挺飛揚,如釋重負。
數日後,顏牧箭傷痊癒,正在練刀。
用聶十三的話說,就是他有“野獸一樣的恢復力”。
賀敏之低聲道:“十三,你能幫他恢復內力嗎?”
聶十三搖頭:“我當日以為自己必死,怕他以後再傷你,下手未留餘地。”
看著顏牧的刀法,只覺得有種最直接的殺傷力和最原始的凌厲兇悍,不禁讚道:“你大哥雖失了內力,竟能在沙場交戰中把刀法徹底演化凝練,不重招式,只重殺意。實在是難得一見的人才。”
顏牧上馬欲回朗羯,賀敏之忍不住道:“大哥,咱們一起去江南吧。你難道看不出,經此一戰,五十年內草原再無南下之力?”
顏牧大笑道:“五十年而已。只要慕容氏還有一人,定會南下復仇、吞滅寧國,完成我族大業。”
說罷再不回頭,策馬絕塵而去。
檀輕塵一戰功成,一舉平定草原燕亦勢力,北方諸州得享昇平。
削九王傅落風的兵權,以謝重行替之,再令其回到靖豐、賜以府邸,封威平王。
一時攝政王聲望臻於頂峰。
朝野上下請攝政王登基的聲音不絕於耳。
麒麟現世、鳳凰來儀、嘉禾蔚生,甘露下降等祥瑞之兆更是滿山遍野。
各州府都有官民在自家或是野外發現種種奇珍瑞獸,祥瑞圖譏,紛紛上報朝廷,都說是上天示瑞,應著攝政王應受建平帝禪位。
照賀敏之的說法就是:“十三,中午你去白鹿天池裡撈一條黃龍給我瞧瞧。”
或者就是:“十三,今天咱們去瓶子峰逮一隻鳳凰烤來吃。”
檀輕塵卻不著急,先是復了傅姓,不論龔何如等如何再三上摺子也只推辭,最後建平帝親自捧禪位詔書及玉璽,率百官羽林軍至攝政王府獻納。
水到渠成,傅輕塵坦然受禮,登帝位,改建平四年為初武元年。
方喻正白衣赤足上朝,痛陳傅輕塵十大罪。
傅輕塵誅殺方喻正九族,卻赦免其女方開謝,重用其學生宋君博等。
封龔何如次女為妃,卻遷他出吏部,轉為禮部尚書。
殺魏蘭亭,以趙承為兵部尚書。
傅臨意自請離開靖豐,前往封地玉州。
當晚月色中,燈盞下,方開謝握了傅臨意的手,含淚笑道:“我未嫁時,也曾和靖豐其他女子一樣,暗自思慕傅輕塵,近日方知,才華志向遠比不得人品心性,開謝何其幸運,嫁了世間第一的偉丈夫。”
次日,傅輕塵親自送傅臨意離都,方開謝言道:“皇上饒過我,史筆如刀,卻饒不過皇上。我會替爹爹活下去,寫盡皇上所作所為。”
傅輕塵大笑,贈方開謝筆墨紙硯,道:“千秋功罪,任由方女史寫罷。”
傅輕塵治國寬猛相濟,寧國政通人和。
隱然前所未有的盛世氣象。
後宮盛行赤痕妝。嬪妃美人以硃砂等物,在眼下輕點相思淚痣,則易獲聖寵。
初武三年春,傅輕塵微服下江南玉州。
也未告知傅臨意,抵玉州次日,僱小舟一葉,素衣寬袍,泛舟於玉湖,自得其樂。
卻見水面遠處,有畫舫富麗精雅,隱隱有樂聲傳來,問身側檀平、蘇覺道:“畫舫上是何人?”
蘇覺答道:“十一王爺。”
傅輕塵笑道:“十一哥總是喜歡熱鬧。咱們近些瞧瞧去。”
春風乍起,柔和的吹皺滿湖碧水,小舟輕快的裁開水面,鳥破長空般迅捷。
已聽到傅臨意大聲笑道:“今日怎麼有空過來尋我?那箱阿堵物我已盡數折了銀兩還給了你,還加了兩分的利,難不成你還不知足,又要來訛詐我?”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笑道:“舅父這樣說話,真讓我心寒……”
傅輕塵腦中轟然暈眩,只覺得滿眼湖水蔓延而來,慢慢坐倒,心中五味陳雜,恍若隔世,竟不知所處是人間,還是天上?
一別經年,再聽到這個聲音才知道,原來相思已是浸神入骨。
這些年乾坤獨斷,日夜勤於政事,刻意不去探訪他的行蹤,也不去想他,卻早已把這個人一刀刀刻進了心裡,融進了魂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常相伴隨、不能相忘。
五年來壓抑著思念深情盡數湧出,身心沉浸在兩人之間的過往種種,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一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