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苦笑聲聲,那眼眸從王氏身上轉到賈珍身上:“二太太,珍哥兒,你們娘兒們太看得起我老婆子了,我老天拔地,混吃等死,不被人嫌棄老不死就很不錯了,哪裡有什麼法子喲!”
賈赦賈政王氏聞言俱是惶恐起身:“老太太何出此言?叫兒子媳婦們如何擔待得起呢?”
賈母淡淡一笑,連連揮手:“坐,坐,坐,我也不過那麼一說,年老嘴碎,也沒怪誰。”
賈赦幾人稍微鬆口氣。正在坐下抹汗,又聽賈母嘆氣:“娘娘封妃確是好事,她想省親回家看看,也是人之常情,合情合理。只是我賈府哪裡置辦得起富麗堂皇之皇家別院呢?也只好委屈娘娘咯!”
賈母說著話,轉眸看著兩個孫媳婦,笑得慈和:“不過,聖上仁慈,允許后妃親眷會親,今後呢,珍哥媳婦,璉兒媳婦,我老了,大太太二太太身子又不好,珠兒媳婦不宜出門,你們兩個幸苦些,每月抽空去瞧瞧娘娘去,免得娘娘掛心。”
鳳姐尤氏起身應了:“謹遵老祖宗教誨!”
賈母笑盈盈點頭:“好了,你們無事就散去吧,老身近來身子越發不濟了,見天思睡,不成了,去躺躺!”
賈赦幾個爺們面面相覷,這就完了?榮禧堂上還有許多本家等著訊息呢?
不過,賈赦雖然疑惑,卻也十分樂意看著賈母排揎王氏二房,看著王氏吃癟賈赦心裡甚是歡喜:“兒子恭送老太太,老太太安心歇息吧。”
賈政賈珍兀自愣神,想不通一項愛熱鬧的賈母為何忽然性情大變。前不久賈母不是還特特進宮探望元春麼?難道不是心疼娘娘之意麼?
賈璉心思卻很簡單,那就是緊隨賈母父心意,見父親起身,也忙著起身預備附和,預備告辭散去。
王氏這些日子日日做著美夢,自以為乃是貴妃之母,說不得省親過後,聖上龍顏大喜就有賞賜,那時節,把自己封賜一個一品誥命又怎的呢。自己可是皇上岳母。熟料,自己要求主理賈府賈母回絕了。如今比賈府窮的多的人家都在修園子預備接駕,鬧得熱之鬧之,唯有賈府不動聲色。
王氏知道賈母愛熱鬧,也喜歡元春,如此反常冷淡,必定是受了二房張氏迎丫頭蠱惑。想著這些年委曲求全,王氏就慪得半死,夜夜要吃順心丸安魂湯。好容易又得了聖上允准后妃省親,王氏以為此舉即可討好聖上,又可以襄助自己一飛沖天搬到張氏,一時間精神亢奮,上躥下跳,內外聯絡。
結果被賈母因為巫蠱事件禁足,不能遞牌子跟元春商議,只得依靠薛家母女出面,漫撒銀錢,暗中收買本家親眷,想要聯合起來給賈母施壓。
不想她忙道手腳大跌,卻被賈母三言兩語打發自己,見也不見族親長老們。這叫王氏如何甘心?王氏心中憤怒之極,忍耐到了極限,霍然起身,衝到賈母面前。鳳姐尤氏唬得不輕,雙雙護主賈母:“二太太?”
最受驚嚇的是賈政,他眼見王氏失措,心頭一個激靈,想著她最近滿嘴裡嚷嚷什麼鬼啊神啊,言語顛倒,還道她發瘋要對老太太不利,忙著一聲呵斥:“王氏?”
寶玉也被王氏神情嚇著了,急忙起身攙扶王氏:“太太可是哪裡不舒服,兒子送您回去歇息吧!”
王氏方才直覺憤怒矇住了心,只想大叫大喊大聲質問。卻叫李紈鳳姐尤氏一通驚叫矇住了。又聽寶玉的喊叫,她慢慢恢復幾絲清明。
王氏用力眨巴眨巴吊稍眉,一雙四白眼珠子差點掉出來,袖管裡拳頭攥得死緊死緊,十分艱難才沒口出惡言。
王氏這裡強壓怒氣,儘量穩住氣息,心平氣和,為了緩和氣氛,王氏甚至很艱難堆起一絲僵硬笑容:“老太太說沒錢,兒媳卻想問一句,府庫庫銀百萬之多,每年尚有收益二三萬兩,您怎麼能狠心拒絕,說是沒銀子呢?”
王氏訴說著,忽覺委屈滿腹,落下淚來:“娘娘一個人身在宮中多可憐啊,難道甚為女兒,她想回孃家來看看就不成麼?”
王氏說這話動了感情,聲音也哽咽起來。寶玉是個多愁善感之人,見母親說得煽情也鼻子發酸了:“太太別急,老太太不會不管大姐姐呢!”
賈母招手:“寶玉!”
寶玉坐到賈母身邊,眼睛瞅著王氏,只是不敢再說什麼?在寶玉心裡,他卻不知道一天吃飯要多少銀子,府裡能不能有錢建別院,他以為賈母既然有銀子就建造一園子好了,他正想見姐姐一面,敘一敘離別情。
賈母安置了寶玉,回頭看著王氏:“二太太也坐下吧。”
回頭眼眸把兩個兒子掃一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