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橘便沒好氣了:“秋兒說是月姨娘當時甩了雲英耳刮子,直說對不起太太,要把雲英遣送家去,雲英卻大哭大嚷,寧死也不回莊子去。鬧得好似大爺怎的她了,難道以為這樣一鬧就可以逼迫姑娘就範麼?真不知道是人臉還是樹皮!”
迎春揚手,繡橘抬眸已經進了誰們院內,繡橘端正身子後退一步跟在迎春身邊,後面跟著雀兒雲兒秋兒葉兒四個小丫頭,再有兩個嬤嬤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上房廳門,就聽大姑奶奶聲音:“算我錯,行了吧?我枉做小人成了吧?”
迎春腳步一頓,難道水母責備了大姑奶奶?
守門小丫頭聚精會神聽著房內動靜,竟然沒有發覺迎春主僕門已經到了跟前,迎春已經進了正廳,小丫頭才慌慌張張打簾子,聲音磕磕巴巴:“大,大奶奶來了!”
房內聲音戛然而止,迎春微笑進了套間,與婆婆姑子分別見禮。不等迎春發話,大姑奶奶不拉不拉就把事情複述一遍,手拉著迎春只抹淚:“弟妹你說說,我也是一片赤心牽掛月姨娘,不忘她的好,這才替她介紹一個有出息的後生,將來入學中舉封誥命,步步高昇,我怎麼成了惡人了?誰都要來埋怨我?”
迎春不聞誰埋怨,卻是笑著打岔:“我們老祖宗曾經說過,天上無雲不下雨,地下無媒不成婚,什麼才子佳人後花園都是無聊文人編纂無稽之談呢,大姐姐做媒是成人之美,怎會招人埋怨呢?相視大姐姐聽錯了吧。”
迎春聞聽水大姐招人埋怨,心裡就猜到埋怨之人必是水母無疑,否則,以水大姐在三姐妹中的傲人之姿,如何會委屈呢,必定針鋒相對回去才是了。
水大姐聞聽迎春之話卻是苦笑:“我倒以為是成人之美,熟料人家大小姐看不上呢?秀才娘子還不饜足,只怕以為自己是金枝玉葉呢?”
水二姐見說大姐說漏嘴忙著笑道:“姻緣姻緣,重點在一個緣子上頭,大姐姐只是答應給侄兒劃拉一個媳婦兒,又沒有指名道姓,這個不成,就不行另找她家?她是一家養女百家求,大姐就應個景兒,來個踏破鐵鞋覓佳婦唄!”
水三姐湊趣道:“是啊,侄子條件不是蠻好,尋一門親事還是輕鬆平淡,我就有現成的人選,摸樣品行無不百裡挑一,就怕弟妹捨不得呢!”
昨日迎春當著眾人發話,要發嫁丫頭,妝奩大家也知道了,賞出身還有百畝良田,四箱子四季衣衫,四套頭面首飾,二百銀子壓箱底。再有繡橘這些年的積蓄銀錢與物品,這可是比得上一般千金小姐了。當初迎春進孫家,可是隻有一些賈母王夫人鳳姐拼湊的舊傢俱,再有薄薄的三十六臺妝奩,裝著一些米糧過時節的布料,總額不足一千銀子。
迎春此刻想起來尚且心酸,真不知道自己那段日子如何忍受過來呢?
不過,這周家親事符合迎春的擇婿標是一回事,繡橘親事又是一回事,繡橘一向跟著迎春吃穿用度,讀識字,比一般人家小姐還能幹些,迎春培養她不是給人用來救火的,且是給雲英救火,她也配!
迎春本想斷然拒絕,卻不能不安按住性子,婉辭道:“三姐可是說笑呢,雲英在婆婆跟前伺候,論理我們晚輩還要叫她一聲姐姐,只因她是姨娘侄女兒,母親才吩咐叫一聲表小姐。如今做親被問到臉上,女孩子面皮薄,難眠會羞怯,未必就是不願。且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姐姐介紹這樣的好女婿,孫莊頭必是樂意。”
這件事情既然已經起了頭,哪能半途而廢,迎春且不會留著雲英繼續噁心自己,大姑奶奶想挽回面子,自己就幫著她達成心意。反正雲英的父親正好回來送菜蔬吃壽酒。
水家二姐三姐原本是為了給大姐打圓場,水大姐卻沒有這個想法,雖說沒有說名字卻也是點清楚了是水家遠親,如今繡橘雖好,卻是戶下人,父母俱未脫籍,水大姐覺得也不好跟婆家妯娌交代,在婆家家族裡也失落了面子。正在心煩意亂,卻聽迎春說起孫莊頭,正中下懷,忙跟回頭勸慰水母:“母親,這雲英不主不僕在府裡住著,今日又是這一番鬧發,那意思已經昭然若揭,母親您還是拿個主意吧。”
水母抬眼看迎春,迎春笑得雲淡風輕,事不關己。
水母略微思忖,道:“林嬤嬤,你去跟孫家裡說道說道,若是做親,就來見大姑奶奶,若是不樂意,就叫她們把姑娘接回去自行發嫁,十六歲了,耽擱不得了。”
這話讓迎春有些意外,卻在意料之中,主子可以恩顧奴才,奴才沒有要挾主子的道理。水母雖然對月姨娘有些私心,把雲英當成女兒一般教養,不妨頭雲英今日大哭大鬧,就是撕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