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則具體事情有下人張羅,可是整個場面必須有人全方位撐起來。來往女眷必須得有人招呼,老太太牌桌也要人罩著,陪著一群老祖宗說笑熱鬧。
賈府眼下賈母年老,只管享福,絕不可能去指手畫腳鋪排家務。大房太太張氏扛大旗,無奈張氏身子原本羸弱,這一陣子清理王氏齷齪汙垢,佈局規劃,思慮太過,勞累不堪,就有些力不從心了。剩下太太輩分,禁足王氏倒是老虎犢子身子強健。可張氏就算自己死撐,也不會放虎歸山。
往年照應客人還有一個大奶奶李紈,今年賈珠一死,她不能出頭也沒心思。不要人反頭操心她就萬幸了。
唯一剩下鳳姐能幫張氏,只是這鳳姐身份有些尷尬處,張氏不能心無旁騖拿她跟迎春似的貼心。縱然目下有些改觀,張氏不是嘴上刮嘈性子,至少眼下張氏不會開口請求鳳姐:媳婦你不要歸寧省親,留在家裡幫婆婆一把罷。
張氏縱然有心提拔媳婦,也要看看鳳姐眼力勁兒,更要看看鳳姐有心沒心,心在哪兒。
鳳姐前生厲害,也是有人教導一步一步磨礪而成,她如今是新媳婦,低眉順眼,在兩重婆婆手下討生活,雖然極盡蹦躂,卻還沒跟任何一位婆婆心貼心。丈夫賈璉又是美心不美意,三天熱乎兩天冷清,不連同婆婆打壓她已經燒香了,別指望他來回護。鳳姐只覺得心累,正要乘著歸寧,回家去鬆散鬆散呢。
一人高興就忘形,也就不會細心揣摩婆婆心思。再者,鳳姐一早知道,婆婆因為姑母之故不大喜歡自己。鳳姐以為婆婆不會輕易信賴自己依靠自己。
說穿了,鳳姐今年剛滿十五歲,再聰明,人生閱歷也有限,天才也需要磨礪,神仙也需人點化。
鳳姐這裡雖然見婆婆有些咳嗽不舒服,她以為一年中婆婆躺著的時間也太多了,就沒有多少時間是硬朗十足的。在鳳姐心裡,婆婆是個藥罐子,卻是異常強悍藥罐子,也是個經得起熬的藥罐子。絕不會輕易認輸的性子,尤其現在正跟自己姑母摽勁兒呢。
她那裡興沖沖收拾好了辭了太婆婆賈母又來迎接婆婆,也有一遍辭別婆婆的意思。鳳姐這裡進房,張氏正跟那兒洗漱呢。
迎春昨兒見嫡母子宮中回來就不大好,擔心一夜,四更天就沒睡了,也起了心思,嫡母這一不舒服,正是鳳姐機會,迎春想要推鳳姐一把,讓她在二嬸子回家愛之前跟婆婆結下同盟。也是變相幫嫡母一把,讓母親從此做個運籌帷幄之人。
當然,成功與否,要看鳳姐玲瓏剔透了。
這一份心思壓在心裡,迎春早早就帶了丫頭過來了。正在忙碌張羅。鳳姐也有眼色,忙著上手,接替迎春工作。
迎春就笑盈盈問她:“我起身老祖宗尚未起來,我怕驚動老祖宗就沒進去,這會兒起了呢?”
鳳姐笑言:“我剛服侍老祖宗穿戴已畢,那邊廚房要等著太太去了擺飯呢。”
張氏笑一笑,緊著幾聲咳嗽。貼身丫頭木犀忙著遞上熱熱薑茶,張氏慢慢飲一口。
迎春看眼鳳姐,忙道:“母親想來受了涼,這會子天氣正冷,還是女兒去跟老太太報備一聲,您晚些而過去,老祖宗想不會怪。”
張氏搖頭:“這怎麼成呢,一會兒早來的客人就該到了,后街幾位嬸子慣常是來府裡早餐。一會兒鬥起牌來就沒閒暇了。這會兒過去,正好跟老太太商議商議章程,問明白老太太意思,也好鋪排下去,難道要老太太親自操心不成。”
迎春又看眼鳳姐:“這話女兒去問也是一般呢,得了老祖宗意思,女兒再請母親示下,左不過動動嘴,不過勞煩幾位媽媽們多跑跑腿了。”
何嫂子跟林之孝家裡都笑:“這有什麼說的呢,姑娘只管吩咐就是了。”
迎春謝過極為鼎力相助媽媽,回望嫡母,繼續言道:“今兒來的都是本家親眷,母親身子不爽,大家心知肚明,有女兒陪伴她們也是一般。”
張氏卻道:“還是不成呢,你身上本就派了事,等下你叔伯嫂子們堂姐妹們來了,要你陪著,老太太面前也要人照應才成,否則,你那些老祖宗們又要挑理兒,說我們小輩子不喜歡她們上門叨擾了。”
迎春點頭回應嫡母:“是啊,老祖宗最愛熱鬧了,只可惜大嫂子守孝,二嫂子要歸寧呢,探春又小不頂事,寶玉又懵懂的很,逗趣倒是成,真是叫人愁呢。”
說話間迎春水汪汪眸子回望鳳姐一撲閃,抬手之間,有意無意微微屈肘把鳳姐一拐。
鳳姐原意是來辭別的,迎春這一番話下來她也聽出道道,且迎春又是瞟又是拐,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