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丟了書本,走到賈母房中來逗寶玉,陪伴賈母說笑好一陣,卻不能稍減心中不安。告辭祖母出門,急忙忙又走到嫡母房裡來請安,逗逗趣弟弟賈珏。雖則賈珏很喜歡姐姐逗趣,咿咿呀呀笑眯了眼,甚至高興的嘴角滾落一串串露珠兒。卻是難抑迎春心中毛躁不安。強忍心神不寧,迎春微笑起身要去探望生母。張氏一貫溫煦寬厚,從無刁難隔斷之意。故而迎春親近生母姨娘,也從不隱瞞嫡母。
不想這次,張氏卻一反常態,開口留住了迎春:“你父親留宿你姨娘房裡,你今夜就陪母親歇下可好,珏兒可喜歡二姐姐呢!”
賈珏奶孃很有眼色,忙把胖乎乎的賈珏遞給迎春:“二姑娘你看三爺眼睛,正看著姑娘笑呢。”
賈珏卻是在笑,雖然是下意思,迎春也看懂了弟弟真是對著自己在笑。只是迎春更看懂了嫡母那一睃間眼神,她在警告眾人,不許在姑娘面前胡言。
這一眼神讓迎春如墜冰窟,雖則姨娘做了許多不該做之事,畢竟是自己母親,血肉相連,迎春實在不想她了無下場。
不過,如今迎春已經明白了,今天這事兒問世問不出來了,唯有暫時隱忍,以觀動靜。當即答應了嫡母要求,在繡橘伺候下沐浴更衣,歇在張氏正房。
張氏體弱淺眠,不時親自給迎春扯扯薄被,順順發絲。迎春強自忍耐,不發一絲兒異象。
子時方過,迎春有了一絲朦朧之間,聽聞房外輕輕腳步聲響,有人壓低聲音說話:“太太,那位又哭又喊,說要見您一面呢,您看?”
半晌,迎春覺得身邊床鋪一輕,知道嫡母起身了。迎春又忍耐半晌,方才睜開眼睛。但見房內一片漆黑,並無一絲兒聲響,唯有地鋪上繡橘輕微鼾聲,一如既往親切綿長。
迎春輕巧爬起身子,踮著腳尖出了房門。
張氏一行提著琉璃燈,夜色中很好撲捉行蹤。迎春遠遠尾隨其後,目標竟是賈府後院一座掩映在翠竹之下矮小的排房,迎春知道,這是賈府關押惡奴刁奴之所在。
張氏只帶了兩名親信婆子何嫂子,與李貴家裡在前慢慢行者。夜深人靜,聽著張氏悉悉索索腳步聲,迎春踮起了腳尖,張氏等進去關上房門,迎春卻不敢十分貼近,只敢遠遠隱在竹林之中,房中之言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卻說貴姨娘見了張氏一陣罵:“你個毒婦終於來了,你害我這樣,我咒你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張氏不怒反笑:“這我知道,你一直都是這般作為!”
鄭貴姨娘瞪大眼睛:“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什麼為了迎春前程著想,把迎春記載名下,召告天下,其實就是離間我們母女,騙取迎春那個笨丫頭對你死心塌地,是不是?”
張氏這回不笑了:“不是,我是真心疼愛迎丫頭,想要她好,我不僅要現在疼她,將來還要為她尋一門好親,把她風風光光嫁出去。我就是不在了,也會囑咐璉兒珏兒,要永遠照顧迎丫頭,為迎丫頭撐腰長志,讓她在婆家不受欺負,過美滿富足日子。”
鄭貴姨娘嘶聲竭力狂喊道:“我不信,你絕不會這般好心,你若有心,為何嗦擺那些賤人跟我作對?”
張氏諷笑道:“自作聰明,我要害你,迎丫頭能出世麼?我縱不得老爺歡心,只我不允許,老爺且不敢納妾。”
“你別撇嘴不信,我就是奈何不了你,只要我拖一拖,晚上個三月五月再答應你入門,你要麼挺著大肚子入門,連一塊遮羞布也撈不著。要麼我可以讓你直接把孩子生在花轎上,讓你流血不死也羞死了!”
“你是不是以為我很傻?我只是看得清楚,老爺這人風流花心,你叫他不偷腥不如殺了他呢,遲早要進人,管他張三李四呢,且你鄭貴姨娘底細我很明白,也告訴了老太太,你身家不清,就是至死我,你也扶不得正!”
鄭貴姨娘再次嚎叫:“所以你就夥同奼紫,琉璃,綠意,水晶四個賤人陷害我,對不對?我的香爐也是你換的是不是?”
張氏直搖頭,咳嗽幾聲,有些微喘息:“你為何死到臨頭還不明白?我懷著孩子你日日算計我,虧得迎丫頭何嫂子眼睛亮堂,我才存活下來,我七災八難一身病,自顧不暇,哪有時間跟你無聊?”
“我不信,除了你,誰還能鼓動他們,買通他們?”
張氏一聲哂笑:“你能幫著趙姨娘成事,別人就不能還給你?你的香爐?哼,不是我換了你的毒香粉,你以為你能懷得上?只可惜,老爺不知輕重,白白糟蹋我的好心了。”
鄭貴姨娘下紅不知,心中恨意濃烈:“賈赦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