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丫頭一聲喊:“老爺來了。”
張氏快速做著最後努力:“相信我,別要讓自己白白死了。活人鬥不過死人,你比王氏親。”
鄭貴姨娘看眼迎春,眼眸中有無限牽掛,聲音幾不可聞:“迎丫頭?”
張氏知道賈赦已經來了,並不隱瞞,反是大聲回答說:“妹妹放心,迎丫頭從此就是我嫡親女兒。”
賈赦進門就聽這一句,這樣的話一般都是臨別之話,賈赦心中咯噔一聲脆響,一下子空了一角。
這人一般惱恨咒人死是一回事兒,見著真人死在自己面前又是另一番感觸。看著打扮光鮮一如新嫁娘的鄭貴姨娘,賈赦瞬間被勾起心底記憶,她一下子記起初會鄭貴姨娘驚豔與酣暢。
他搶上一步摟住依舊明媚一如新婚鄭貴姨娘,悲愴出聲:“媚兒?”
鄭貴姨娘精力極度渙散,卻是記得張氏所說,強聚精力,星眸微啟,努力綻放著最後華彩:“老爺,你終於來了,我你想死,老爺……”
賈赦安慰道:“你不會死,老爺救你,快請太醫來…”
“老爺,妾,妾捨不得老爺……。”
這話觸動了賈赦內心情愫,鼻子有些發酸:“老爺也捨不得媚兒……”
“迎丫頭,還,還小,老爺,妾,捨不得,還有兒子,我們的兒子啊……”
“我知道,我們可以再生……”
鄭貴姨娘聞言笑得悽迷:“老爺騙我,我剛剛才看見兒子了,他說,他說……”
聽到自己親手葬送兒子,賈赦心頭一痛:“說什麼?”
“他說疼,說害怕,妾,妾,要去救他……”
迴光返照的華彩逐漸消弭,鄭貴姨娘精力越來越渙散,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疲憊,慢慢闔上眼皮。
張氏一手掐住鄭姨娘人中大聲哭喊起來:“妹妹,妹妹,別睡啊,你再看看迎丫頭……”一邊推了迎春上前:“迎丫頭別怕,叫娘。”
迎春急忙卡住鄭貴姨娘手腕,一聲悲啼出聲:“姨娘,娘啊,我是二丫頭,你看看我啊,娘啊……”
鄭貴姨娘已然神思縹緲,聽見迎春哭聲,卻再次拼力啟開眼眸,眼神已經難以聚集,舌頭不靈便了:“娘,弟,弟,死,死……冤啊……”
這一句乃是她拼力而發,話音落地,整各人便渙散了精神,恰似一片隨風飄落敗葉,攤在榻上。
迎春掐著鄭貴姨娘手腕不撒手,拼命哭泣叫喚。
賈赦眼見鮮活的鄭氏忽然悄無聲息,剎那間只覺得恍惚空洞,愣了半晌看向張氏:“她說什麼?”
張氏抹著眼淚:“妹妹說不捨得死,說弟弟,還說冤枉。”
這一會兒太醫切脈已畢,張氏忙詢問,太醫直搖頭:“老朽無能,今夜只怕熬不過了,準備後事吧。”
迎春聞言痛哭失聲。
賈赦眼角終於滑落一行清淚,輕輕握住鄭貴姨娘雙手,替她交放在胸口上:“我明白了,安心去吧!”
鄭貴姨娘已經口不能言,只是悠著一口若有似無氣息不斷。只因鄭貴姨娘年近二十四歲,壽衣壽材一切皆無。賈赦被愛妾喚醒記憶中的神情,抹著眼淚親自去張落後事。
張氏並迎春領著一般丫頭婆子守候床前。原本張氏不許迎春看人落氣,無奈迎春執拗,她還懷著念想,希望有奇蹟發生。
迎春眼睛一眨不眨盯著生母,卻見生母雖然氣息微弱,卻是一口氣欠著不斷。
忽然門簾子掀起,走近一位體面太太,迎春聞聲抬頭,驚喜出生:“大伯孃,您怎的來了?”
那太太不理迎春,手一伸:“妹妹!”
鄭貴姨娘笑盈盈起身,與董夫人攜手出門:“謝謝姐姐好意。”
迎春笑盈盈跟上:”娘去哪兒,我也去吧。”
董夫人回首一笑,回頭拉著鄭貴姨娘飛奔。
迎春見孃親不理自己,驚恐追趕,拽住生母裙邊:“孃親,別走,要走也帶上我吧!”
鄭貴姨娘揮手一推,將迎春擺脫,迎春便哭將起來:“娘啊,娘啊”
這一哭驚動了張氏,張氏顫抖手指覆上鄭貴姨娘口鼻:“迎丫頭,你娘去了。”
迎春搖頭不信:“不會不會,孃親剛剛好好地走路,大伯孃來接她”
張氏見迎春話語不像,忙著捂住迎春嘴巴,吩咐迎春娘娘:“這屋裡不乾淨了,把二姑娘抱到老太太房裡去。”
迎春至此也想起來了,大伯孃董氏夫人已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