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每逢塑望之期,黛玉必來,或是寫了詩詞靈前焚燒,或是採了鮮花靈前供奉,心中就似見著母親了。其餘日子則拜託師太好生打掃淨室,不許落了灰塵,也不許閒人打攪。
自此,黛玉有了親訴心聲之所,並將此事寫信告知父親如海知道,如海對張氏一番周到細緻也甚感激,父女心中各自安慰不提了。
這年臘月二十三,揚州如海送年禮來了。除了年禮,林家管家林忠捎來女兒黛玉生活所需萬兩銀。女兒不在了,女婿依舊不改當年孝順,這份年禮賈母受得喜出望外。這一份銀錢,一下子只砸在賈母張氏心上,一時怒火直衝腦門,賈母衝口罵道:“可惡行子,這是衝誰!”
賈敏遺言並未提及銀錢之事,如海此舉讓真心疼愛黛玉賈母張氏心中膈應。張氏稍稍理智些,深知官場險惡,一年所費何須萬兩,難不成林姑爺這是託孤?
心念至此,張氏稟明賈母,招了林家來送年禮之老管家林忠問詢姑爺衙內情形。
少時林忠前來,神情沮喪,語言晦澀:“老爺自太太過世,每每夜不能寐,後來姐兒離家,老爺孤身隻影,更加消沉,常常夤夜讀書,不眠不休。”
張氏追問:“你們老爺命你送銀可有話說?”
林忠搖頭:“直說勞煩老太太舅太太再仔細看顧大姐兒,其他一概全無。”
張氏再問:“你們老爺公務如何,可還順利?”
林忠再次搖頭:“老爺公務老奴不懂,老奴只是負責老爺生活起居鋪排。”
賈母心中一頓:“你們老爺也有通房小妾,生活何至於叫你鋪排?”
林忠嘆息道:“自從夫人辭世,老爺性情大變,日夜只在書房歇息,端午節後,老爺將兩位姨奶奶,幾位通房姑娘盡數脫籍,各人一份安家銀子打發別嫁去了。老爺自此越發沉迷公事,夜達五更。老奴看著擔憂不已,也無他法。後來老奴想著我們大姐兒最為聰慧孝順了,這才主動承擔了上京送禮之責,來問大姐兒討個主意。”
這樣遣散奴婢姬妾,不是大難臨頭就是心灰意冷。左不過不是好事。
賈母聞言心中紛亂,對於林忠求見黛玉,賈母並未首肯,這樣的境況黛玉知曉並非好事。張氏見賈母沉吟愁悶,只得揮手打發林忠下去歇息。
回頭詢問賈母:“老太太以為這事兒如何應對?”
賈母道:“那丫頭是個心重的,倘若叫她知道父親這般求死心態,如何還能住得?定要吵嚷家去,亦或不許,必定憂思在心,她那個體質,真是讓人大不忍。”
張氏皺眉;“只是這事兒若不交姑娘知道,他日姑爺出事,姑娘必定怨懟。”
賈母拿眼睛瞅著張氏:“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張氏搖頭:“姐兒還小,媳婦也說不好,只是從我們二丫頭看來,年紀小未必沒有想法,父女情深,或許有姑娘在身邊,姑爺心胸也會開闊些。”
賈母目中落淚:“林姑爺這樣的性情人品,世上也難尋了,可憐敏兒娘兒們怎的都是這般沒福氣呢?”
張氏也摸摸眼角:“姑爺這邊並非不能挽救,但看如何作法。”
賈母哽咽:“如何作法?我們家也沒有合適的姑娘去填房呢,再者,就有人選,他年屆五十,心事又重,有沒有知冷知熱的親人在身邊扶持,能不能撐得過三年去?”
張氏道:“不如就依管家所請,讓姑娘回去瞧瞧姑爺去呢?”
賈母把頭擺出露水了:“這怎麼成呢,天寒地凍,林丫頭單薄的就似跟嫩芽兒,如何經得起呢?”
張氏嘆一聲,半天不響了。賈母也是一聲聲嘆息。這話也就擱下了。
林忠等了幾天,並不見賈母有話發下,知道再等也無結果,遂告別賈府,冒雪返回揚州去了。
隨同年禮,黛玉收到父親如海家書一封,如海在信中詳述揚州年節繁華之美。如海叮囑黛玉切勿想家,要她跟著外祖母舅母好生上學過日子。對他自己的身體狀況之糟糕,心情之晦暗,官場之兇險,一字未提。
黛玉接信十分歡喜,當夜提筆給父親寫了洋洋灑灑數千字,描述自己的生活,賈府各人對自己態度,以及敘述自己感悟,一如既往囑咐父親保重。
黛玉寫好,雙手奉給迎春:“二姐姐替我看看,可有什麼遺漏之處?”
迎春言道:“姑父為地方官數十年,不知道這一屆任滿又該調任哪裡了?”
黛玉聞言亦有同感:“父親本事兩榜出身,當初若不外調,一日張家舅父各做翰林編纂,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