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的天然倉庫了。有時,個別不守規距的羊在歸圈時,也會偷著跑到窯口前,設法把頭探進去討點小便宜。王寶龍看看趙鳳堂不在羊圈這邊,就猜測他肯定是在那邊給羊打整那些豆角皮之類的東西哩,於是就直朝舊瓦窯這邊尋過來了。等走近瓦窯口,正待張嘴吆喝,忽然就聽裡邊一驚一詫地有什麼聲音猛地冒了出來:
“哎喲哎喲哎喲喲……堂唉堂唉堂堂唉……”
王寶龍立馬掩住了口收住了腳。這聲音分明是一個女人的喊叫聲,而且,聽那勁頭,就像是人們抬著木頭往山下走似的,一步更比一步追得緊。
王寶龍是娶妻生子的過來人,他馬上就明白了,這舊瓦窯裡面正在進行著的是一場什麼樣的抬木頭活動。單憑那“堂唉堂唉”的呼叫聲,他就斷定裡邊的男的肯定是“蠻牛”無疑了,可那女人會是誰呢?嘿,這些老孃們兒,不叫是不叫,一叫就誇張得讓人連聲音也分不出是誰了。
按村裡的風俗,真要是撞見這類事情,對方是該給他扯上塊紅布來沖洗晦氣的,否則就不吉利。好在他也只是聽見而沒有真正的撞見。
王寶龍想了想,便趕忙拔腳又原路返回。
三
王寶龍一直返到張家樓院背後,這才歇下腳。
他想在這裡等等,等到看見那個喊“哎喲喲”的女人出來他再往過走。
其實,這時候他想的倒並不是什麼吉利不吉利,他只是覺得,這蠻牛還是個沒成家的人芽芽,真要讓他知道自己已發現了他這檔子丟人敗興的事,他那臉可往哪擱?
可那女人會是誰呢?他又想。
王寶龍回身瞅瞅暮靄中黑灰色的張家樓院,心中若有所思。
大龍骨 第四章(3)
人說“十個財主有九財迷,剩下一個摳上鼻痂吃”,而這個張富山更是個財迷裡邊的財迷精。他有兩句持家的至理名言,一句叫“丟一粒米,下一顆蛆”,意思就是說吃飯的時候誰也不能浪費掉一粒米,吃完飯碗裡要是剩下一粒米,那麼將來死後到了陰曹地府,閻王爺就會讓小鬼多給他往身上下一顆蛆。也正是因為這,他家老老少少包括長工在內,是誰也不敢在碗裡留一丁點兒剩飯的。有的人為了做到這一點,吃完飯時乾脆還要拿舌頭伸到碗底細細地舔上一圈才肯放碗。其實,真要是吃不乾淨,也不用等將來死後讓小鬼下一顆蛆的,眼下就會被張富山罵個狗血噴頭。
還有一句叫“家有萬貫,吃不住拿蘿蔔就飯”。為啥?蘿蔔開胃,一開胃就長飯量。所以,他家的長工吃飯是從來不讓就鹹菜的。至於蘿蔔,他家的地裡是從來不讓種的。
不過,說起財迷,這張富山也是吃過大虧的。他四十五歲那年,他老婆從孃家回來,半路上不小心把一塊銀元給丟了。張富山聽了心疼得要死,問了半天,老婆說在嶺上某處解開褲子屙了一堆屎,那錢肯定是丟那裡了。
張富山就喊上長工們,讓老婆子領著上嶺上去找。當時天已擦黑,可他硬是連燈籠也捨不得讓點一個,還說一會兒月明爺①就上來了。結果找了半夜仍然沒找見,可憐那小腳腳老婆子,扔下個剛剛十來歲的兒子路生,就一失足跌到三丈深的高崖下沒命了。他現在的這個老婆叫劉蘭香,是他後來續的弦。按說他這種條件,就是再娶個三房四妾也不為怪,可張富山愣是謝絕了一個又一個主動找上門來的熱情媒婆。這事說起來,倒不是他心有“娶一而終”的先進思想,平日裡他也好想著像他的本家三伯張壽福那樣,左一個女人右一個女人地摟上好活逍遙,可一想到娶媳婦又花錢又費糧就心尖尖疼,於是只好作罷。即便是現在這個老婆,他也常常不讓她歇手。每年農忙季節,他總要喊上她跟上自己和長工們到地裡一起做上幾天莊稼活。平時就更不用說了,給長工們幫廚做飯、送飯,或是飲牲口、餵羊羔這些事,都是經常做的。用張富山的話說,就是能省一分就多一分,多開銷一分就少一分;河裡的水,囤裡的糧,還不都是因少積多?
不過,不管怎麼說,在王寶龍看來,這張富山財迷是財迷,可有些話還是蠻有道理的,你別說,居家過日子就得這樣。
驀然之間,王寶龍的腦子裡又閃過那隻升子,哎呀,莫不是今天又是這劉蘭香去餵羊,讓蠻牛這個餓鬼給飢不擇食地弄到瓦窯裡去了吧?哎呀呀,老三哎,你可真是做下狗臭事了,那老婆子,雖說比張富山小十來歲,可她也是四十大幾的人了,按輩分,那是給你做老孃也做得了啊,唉!
天色漸晚,四周的房舍樹木,開始被沉沉的暮色染得灰暗起來了。村南面的河溝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