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彷彿飛快地後撤,回到了最初的時候。那時候,她愛他,他也愛她。朦朧的淚眼中,彷彿一切都回去了,他還是往日那個純真的少年。而她也沒有穿上重重防備。可是慢慢的,在淚水的沖刷下,視線變得更清晰了,她看到了他,他嚴峻的嘴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皺紋。頭上也有了零星白髮,她知道他這些年或許真的不好過,他受到了懲罰,她不那麼恨他了,可是人生是條單行道,走過的路沒法再回去。
路過的學生奇怪地打量著他們倆,張默雷回過頭來看著鍾艾。他的眼中也有淚:“小草,我愛你。要我說多少次,你才會相信呢?”
鍾艾含淚搖頭,泫然說:“別這樣,你知道我無法無動於衷,但是你也應該知道。我不想再回去了。重新開始有什麼不好呢?今天上午那個女孩,她不是挺好的嗎?不是也很愛你嗎?為什麼你不願意接受現實、接受新的人生?”
張默雷愣住了,慢慢的,他痛苦地說:“小草,重新開始的只有你而已。”說完。他便轉過身踽踽地離開了。
鍾艾看著他的背影,久久地怔然。
…………
第二天,張默雷沒有來上班。鍾艾聽團隊裡其他人說,他突然要回美國一趟,連夜走的,也不知道回去是公事還是私事。
經過前一天的事,鍾艾的心情也有點亂。他突然就這麼走了,一句話也沒有給她留下,似乎有些不尋常。她又想到愛莎,她也不見了,沒準他們是一起回去的。
第三天,張默雷沒有回來;第四天,他還是沒有出現。團隊裡其他人都很忙,只有鍾艾這個半吊子無所事事,她只好繼續埋頭研究那些枯燥的分析報告。
“小草。”有人喊她,卻是一個女孩的聲音。
鍾艾抬起頭,發現跟前站著的竟然是愛莎,她沒有回美國嗎?
“你怎麼還在這裡?”鍾艾站起來說,“我以為你已經回美國了。”
愛莎挑起秀眉,她的眉弓本來就有些出挑,這下看起來更冷傲了:“為什麼我要回去?”
“因為……”不知為什麼,面對這個比自己年輕、也比自己美得多的女孩,她總是不自覺地有些氣短,她整理了一下心態,淡然說:“因為這兩天回美國了,我以為你會跟他回去。”
“他去哪,我就要去哪嗎?”愛莎不屑地說。
鍾艾總覺得她有些孩子氣,大概老美直率慣了都這樣。鍾艾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對不起,我現在有些事情要做,您請自便。”
愛莎不依不饒地說:“你看上去好像沒什麼要忙的,我看你的樣子,應該是連投行的門框都沒摸到吧?”
鍾艾刷紅了臉,憋氣地說:“對不起,我真的有事。”
愛莎的態度冷冷的,但並沒透出敵意:“我們出去坐坐吧,我有話想跟你說。”
奇怪了!為什麼最近每個人都想跟她談話!鍾艾沒好氣地說:“可是我沒話跟你說。”
愛莎瞪著眼用英語說:“學會傾聽是美德,你不知道嗎?”
鍾艾說:“我們中國人的美德里不包括這一條。我們教育小孩子,都是不該聽的不聽,不該說的不說。”
愛莎繼續瞪眼盯著鍾艾看,一開始是生氣,後來似乎又細細地打量起她來了。鍾艾被她看得發毛,只好說:“我們出去找個地方喝點咖啡吧。”
星巴克咖啡廳。愛莎要了一杯摩卡,享受地靠在軟軟的沙發裡,慢慢地啜飲著。
鍾艾心想,老美也真意思。再有錢也就喜歡喝個星巴克,就像他們的億萬富翁也喜歡喝可樂一樣。星巴克的咖啡,許淖雲向來都是嗤之以鼻的,每次一說起星巴克。他就大皺眉頭。
想到他那種表情,她禁不住微微一笑。愛莎突然問:“中國人所謂的東方美,是不是就像你這樣?”
鍾艾聽出她的潛臺詞,她好氣又好笑地說:“我不知道。可是中國人好像確實比較會欣賞我這種平淡無奇的臉。”
愛莎點點頭,認真地說:“嗯,就像他們喜歡那種看不出特色的植物一樣,梅蘭竹菊,對不對?”
鍾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你把我跟四君子相提並論,真是太抬舉我了。”
愛莎看了鍾艾一眼。低頭又啜了一小口咖啡。鍾艾偷偷打量她,她垂著眼的樣子特別美,又長又卷的睫毛在白皙的面板上投下影子,活像芭比娃娃,鍾艾不相信張默雷沒有動過心。
“我愛張默雷。”愛莎突然說。坦然而直白,她的眼睛也直視著鍾艾,好像是在說——她絕對不會把張默雷讓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