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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甚至還指揮小修院的修生們搬來江邊的亂石,不用一點灰漿,利用不規整的石頭砌出一道整齊結實的圍牆。看哪,當這個從前的強盜擅長舞刀弄槍的手,做造福於教會的任何工作時,基督救世的福音就體現在這個藏區峽谷中的小村莊了。讓我們接納他吧,寬恕他過去的罪孽吧,讓我們把他認作我們的好弟兄,幫助他成為一個全新的人。”

那時,我對“全新的人”的理解就是:我現在是一名信奉耶穌基督的天主教徒,我要和過去的罪孽一刀兩斷,我要過一種全新的生活。不是去打劫,而是去愛;不是騎在戰馬上馳騁,而是跪在教堂裡懺悔。

唯有這樣,我才能去贏得我的愛。

羅維神父給我取了一個教名奧古斯丁奧古斯丁(354—430);古代基督教主要作家之一,與中世紀的托馬斯·阿奎那同為基督教神學的兩位大師。其重要著作為《懺悔錄》。,那時我還不知道這個名字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但我知道,自從杜伯爾神父把幾滴聖水滴在我的頭上時起,我的額頭就不再發出紅色的光芒來了,紅額頭格桑也就死了。格桑多吉在瀾滄江峽谷殺富濟貧的傳奇故事,也就結束了。

阿墩子志(1)

在鳥兒飛來之時,

大地上已經樹木成林;

在洪水衝下來之時,

雪山上已經有神靈居住;

在藏族人趕著犛牛遷徙來之時,

卡瓦格博神山前已經供奉有三寶碟——

金碟崗巴寺,銀碟阿墩子,水晶碟轉經堂。

——扎西嘉措《阿墩子歌謠》

很久以前,一個流浪詩人在這片土地上唱過這支創世歌謠。那時他年輕、浪漫,才華橫溢,身後除了自己的影子,就是人們交相傳誦的美名。在他唱起《阿墩子歌謠》的時候,人們都知道,我是一隻供奉在卡瓦格博神山前的銀碟,在我的碟中,裝的不是金銀財富,不是潔淨的山泉,而是藏族人虔誠敬畏的心。

在我們這個地方,每一座雪山都是一個神靈,每一個神靈都護佑著雪山下的黑頭藏民。雪山的白印襯著藏族人肌膚的黑,就像白雲印襯著蒼鷹的矯健,懸崖印襯著古柏的挺拔,峽谷印襯著江水的兇猛,寺廟印襯著佛土的莊嚴。喇嘛上師告訴人們說:這就是大地上的因緣。

我的歷史不是寫在紙上的,而是在人們的嘴邊和歌聲中傳唱。當我身邊發生的英雄傳奇和浪漫愛情變成文字什麼的時候,它們已經不太像當初那回事了。

我們認為,寫下的文字,沒有說出的話語生動;嘴邊的話語,又沒有唱出的歌兒好聽。就像我們藏族人的英雄史詩《格薩爾》,我們靠韻味深長、悠揚動聽的說唱,去傳播一個英雄的創世業績,一個民族的悠久歷史;也像那個年輕的流浪詩人,用自己的句句詩行、聲聲血淚,去書寫藏族人不平凡的愛情。

因此,當你想從一本“志書”什麼的去讀阿墩子的歷史時,你要小心,那裡面有許多後人根據他們的需要而附會的說辭,已經不是我的本來面目啦。我要告訴你的,是那些“志書”裡不曾記載的東西。

如果我要一板一拍地唱一支關於阿墩子滄桑演變的歌謠,恐怕要唱到地老天荒。那麼,你就聽我說——

很早很早以前,我們這裡被魔鬼統治,天上的星星都是黑的,太陽的光芒要麼發出綠光,要麼時常被魔鬼放出的毒瘴遮蔽。那時卡瓦格博雪山是一個凶煞魔鬼的化身,它專喝小孩的血,用人的頭顱當吃糌粑的碗,用死屍的皮當衣服,它動怒的時候,猩紅的舌頭可以從雪山上一直伸到峽谷底,席捲一切生靈。

傳說是來自印度的蓮花生大師拯救了雪山峽谷的子民。蓮花生大師和卡瓦格博魔鬼大戰七七四十九天,從天庭打到冥府,從雪山打到峽谷,直打得山崩地裂、日月無光。你們看看雪山下那些刀劈一般的懸崖,那是蓮花生大師的法劍斬殺的;你們再看看瀾滄江邊那些巨石,那是魔鬼被打碎的骨頭、手指、腳趾和牙齒,一條峽谷裡,到處都是。

而魔鬼飄零的頭髮、被斬斷的鬍鬚,你到雪山下的森林看看,直到現在還掛在那些古老的松樹上呢。

啦嗦囉,神勝利了。蓮花生大師降服了卡瓦格博惡魔,並且,讓它皈依了佛教。從那以後,卡瓦格博雪山就是藏族人的神山,它成了一個白盔白甲,騎白馬,持神戟,護佑一方平安的保護神。

神靈總是需要供奉的,於是就有了寺廟,有了煨桑的香菸,有了喇嘛上師朗朗不絕的經文,有了朝拜的藏人,以及諸佛菩薩莊嚴的佛像。

我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