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張越扶著杜綰走了。
雖說天冷。但這些天總算沒有再下雪。北院後頭地夾道上自然清爽乾淨。杜地身子已經有些重了。可由於小五說過孕婦得多走動。再加上也不想太礙眼。因此便堅辭了滑竿代步。晨昏定省從不曾少。只是時辰上略有差池。這會兒見張越小心翼翼在旁邊扶著。她不禁莞爾:“你還真是祖母說什麼就是什麼!她如今不在。又沒人看著!”
“這又不是給別人看地……再說了。別人看不見。你肚子裡地寶寶難道看不見?”
聽張越這麼說。杜綰不禁白了他一眼。隨即便輕輕用手摩挲著已經顯懷地小腹。若有所思地說:“你不在這些時候。娘來看過我好幾次。竟是比我更加歡喜。
娘一向很喜歡孩子。可生下我之後不久爹就避出去了。所以都只是咱們母女相依為命。如今雖說爹孃依舊一如當年那般恩愛。但我這一嫁。他們膝下便沒了人陪伴。”
小五原本攙扶著杜綰地左邊胳膊。這時候冷不丁插話道:“是啊是啊。上回我去探望老爺地時候他還說。本想收個弟子晚年多個依靠。誰知那個得
卻拐了他的寶貝女兒!”
“油嘴滑舌地丫頭,盡胡說八道!”
“哪裡胡說了!我每次去,老爺都問姑爺和你的情形,知道你們倆過得和美,他那分明那什麼……老懷大慰!”
見杜綰作勢要怒,小五連忙撒開手溜到了張越這一邊,旋即探了探腦袋說:“雖說小姐你沒法承歡膝下,可太太說了,趕明兒我給他們當女兒,那就成了!反正我又不想嫁人,天天都可以去照應著,小姐你就甭擔心了!”
“什麼不好學偏偏學寧姐姐那口吻。就算是她,這輩子也是要嫁人的,否則老了怎麼辦?”
“嘻,要不我伺候了老爺太太,以後去和寧姐姐做伴?”
眼見這主僕倆鬧成一團,張越不得不幹咳一聲,阻止了小五越來越離譜的言語。小五覺杜真地沉下了臉,一吐舌頭便對後頭的琥珀和秋痕使了個眼色,然後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這時候,看見秋痕琥珀要過來幫忙相扶,張越就對兩人擺了擺手,旋即便說道:“小五不過是開開玩笑罷了,你怎麼和她置起氣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爹孃身邊的珍珠芍藥如今還不是都嫁人了。”
杜綰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琥珀和秋痕,見一個面色沉靜一個臉色白,她便輕聲說:“小五是不一樣的,她並不是開玩笑。”
她伸出左手搭在張越扶著她右胳膊的雙手上,面上露出了一絲惘然:“道衍大師當初把她從街上撿回來,那時候她才六歲,最初和刺球似的誰都不理誰都不信。大師雖說那時候已經御命還俗,但一旦下朝仍是僧服,在誦唸佛經地時候常常把她帶在身邊,久而久之她方才彷彿忘記了從前的事,性子變得活潑了起來。大師畢竟是深受皇上寵信地高官,閒來就吩咐人打聽她從哪裡來的,結果卻得知她並不是什麼尋常流民乞丐。”
雖說一向覺著天性爛漫地小五很可愛,張越卻從未深思過她不嫁人的奇談怪論,此時聽杜綰這麼說,他吃驚之餘不由得追問道:“那她地身世……”
“她父親死後,她那嫡母不但自己立志絕食跟著赴黃泉,還逼著兩個姨娘一同絕食殉葬,其中就有她的生母。
大人們都死了,朝廷嘉獎節婦的牌坊還沒下來,眼看家裡就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族人們卻起了異心,假造她父親的遺囑立了嗣子。若不是她從小機靈,又有家僕幫著,恐怕早沒了命。只不過那些人雖得了良田家財,但因是江左閭右,在奉旨遷移北平之後都敗落了,卻是白忙活空歡喜一場。”
聽到過守節至死的,也聽說過殉葬夫君的,就是正妻逼小妾殉葬也並不稀罕,但張越還是頭一次聽到正妻逼小妾和自己一塊死這種離奇勾當,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她一直都怕嫁人,怕自己像嫡母那樣偏激,也怕自己像生母那樣可憐。”杜忍不住抓緊了張越的手,腳下步子也慢了一些,“道衍大師當初留給我的那封信上就提到過,他本想把小五正式收作養女,但有道是人走茶涼,就算勉強配了高門大戶,她沒有母族可以依靠,將來夫婿對她未必好,所以才讓我替她好好挑一戶人家。”
杜綰並沒有陪嫁丫頭,雖說小五一口一個小姐叫著,但那不過是叫慣了難以改口,她一向當她是妹妹。上回她勸過大嫂李之後,東方氏不知道是打哪裡知道的,於是尋著這個藉口常常來她屋裡走動,沒人的時候竟勸她趁著如今長輩尚未作主將哪個丫頭收房,儘早把小五許配給張越,在丈夫身邊安置一個妥當人。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