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不是生氣,難道是高興來?”
我心說他們水禽沒事本來便喜歡曬太陽,今日豔陽高照,風和日麗的;再看尹無暄,坐在晴朗朗的太陽下,小風吹著,小藥碾著,偶爾站起身又取一些藥草,都是閉著眼勾著嘴一臉滿足沉醉,怎麼看都不是在生氣,確實是挺高興的小摸樣。便小心道:“張媽,你確定他在生氣?”
您看清楚啊!睜大您睿智的眼睛看清楚啊!他那一臉享受到了無物無我之境的樣子哪點像生氣了?
“娘子,什麼都別說了,逃避終究不是辦法。”張媽臉一沉,不由分說推我道:“您還是給姑爺陪個不是罷!小夫妻的,吵架多了,終究也傷和氣。”
我手裡端著湯,給張媽在身後推著,一邊嘆氣,一邊想,我家到僕人,確實有些蓋主。
不知道我在這時候擋了他難得的陽光與清閒,鶴兄會不會一怒之下不管我們了呢?走到他身後,我有些為難的回過頭,卻見張媽正扒著門站著,見我停了,又向尹無暄使勁的指指,臉上大有壯士扼腕之態。
蘑菇午睡醒了來,揉著眼睛,站在張媽身邊,張大嘴巴看尹無暄端坐板凳上一絲不苟的碾著藥,我手裡端個大碗,冷汗涔涔的站在後邊,便問張媽怎麼了。
“噓!”張媽哄蘑菇:“去一邊玩,阿爹阿孃有事呢!小孩子莫打擾他們!”
蘑菇本來一臉將醒未醒,迷迷糊糊的樣子,聞言揉眼睛的手頓了一下,接著眼睛一翻,“哐啷”,下巴砸到地上,任由張媽推推搡搡,連轟帶哄的推走了。
蘑菇一面走,一面捂著下巴,似乎是咬到舌頭,回頭朝這邊瞅一眼,眼中淚光閃閃的。
張媽走之前還不忘用眼神催促我快些快些。
我默默的回過頭,孰料尹無暄冷不丁站起來,嚇得我連退幾步,碗中濃稠的魚湯潑了些在手上。
又粘又白,又腥又滑的魚湯……
竟然沾了我一手!
我抬頭,兩行清淚順流滾滾而下。
“雲落鱗,你端著魚湯幹嘛?”尹無暄盯著魚湯,鼻尖抽了抽,偏過頭一臉狐疑。
“想喝麼?”我收淚,面無表情的將湯碗遞過去:“中午張媽做的,還是熱的。”
鶴兄嘴角一抽,無言的瞥了瞥我的手,目光中滿是嫌棄;我掏出巾子,繼續屏住呼吸以至於面無表情:“幫我端一下,咳,傷腦筋,這下全髒了。”
他默默的接過湯碗,瞅了瞅碗裡肥白的魚肉,濃厚的湯汁,又看看我的手,糾結了。
“……做什麼這麼不小心嘛……”
他巴巴的瞅著那大半碗湯和我袖子上沾的小半碗湯,喉嚨間小聲的咕噥起來,語氣十分惋惜。
原來他不是嫌棄,而是在可惜被我灑掉的湯。我原想拍他的肩頭,鶴兄眉宇軒動,步如蓮花,三兩下巧妙的避過,上身還保持著原本的姿勢,恰似那仙鶴捉魚時,初時只見它在那遼遠天地間,荒疏的野潭長草中靜靜的立著,紋風不動,把自己站成一團落在地上的白雲般;待到有魚遊過時,垂頭下嘴叼住,只一瞬,然後又化成落於半空的雲,單腳立起,站到與天地同荒。
我眯起眼睛,腦袋裡拍翅膀飛過一隻白鶴悠悠然等魚落嘴的模樣,十分冷靜;再看尹無暄,他仍巴巴的望著湯。
一走神我又站得太久了,屋角探出三顆頭來,是不明所以的丫鬟同恨鐵不成鋼的張媽,看到我傻呆呆的原地站著,她眼裡急得冒出火來。
我從半空繞回腥鹹鹹的手,打個哈哈:“只灑了一點到手上,碗裡的還是乾淨的;張媽一直溫在爐上的,趁熱喝罷!涼了該腥了。”
雖然現在也很腥。我擠起眉毛不去看那些白肉,不動聲色的長出口氣。
龍是水族,雖然大宴會上不曾有龍大口吃魚,然而像我這般討厭魚味的,似乎也不多。
尹無暄接過湯碗,端著它小心的繞過那堆寶貝草藥,進了屋子擺放桌上,扭頭看了看我。
“唔,要不然我端回房去?”
“不——用!”我溜了溜門外老邁的頭,咬著牙“粲然”笑道:“看著你喝湯,我心裡安穩。”
我知道張媽肯定甚為滿意,因為尹無暄的手哆嗦得比冬日裡的小水蔥還要“動人”。
“誰叫你讓人誤會我們是夫妻?”我用齜牙咧嘴的,壓低聲音道:“唱戲唱足,大不了明日我們換個地兒重新開始!”
尹無暄斜過眼睛掃我一眼,臉色微有波瀾。
“好喝。”他端起魚湯喝了一口,一臉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