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望著呢絨褲勒進肉裡的肥臀,一口黃痰吐到屋牆上,忽然一個惡毒的念頭生出來,出來就膨脹成一顆樹。
天黑下來的時候,陳蓋湊合著扒拉口飯,塞給老牛一篩子草就爬上了房頂。上了房頂他就開唱:
那個――
高的是高梁
矮的是棉花,
不高不矮的是芝麻,
芝麻地裡套小豆,
小豆地裡套西瓜,
哥哥也——
有心給你摘個吃,
又怕你呀——
吃饞了嘴兒把秧拔!
……
後院嘩啦潑出一盆水。女人笑罵:“乾嚎你娘個蛋吶!有本事你嚎一晚上!”哐哐啷啷將盆子水梢搬出來。“龜兒子你看好了哇——”嘩啦一盆水倒下來。按著街坊輩兒,村長長了陳蓋一輩,村長老婆不將他當男人,依舊將水弄得嘩嘩響,一下一下澆到陳蓋兒的心上。房上沒有了動靜。月亮亮的,院子裡亮若白晝。天上的星星躲躲閃閃,樹上的知了吱吱鳴叫,幾隻蝙蝠在半空裡上下翻飛。陳蓋被眼前的女人弄呆了,她想不到女人敢這樣,一白天反覆設想的情況一個也沒有出現,一心一意要報仇的陳蓋兒半跪在席子上,手足無措,呆如木雞。
後院沒有了動靜。女人拎來席子,不遮不掩,旁若無人地睡在了院子裡,彷彿睡在自家的炕頭上。陳蓋兒直勾勾望著月光下那條雪白,喉嚨裡竄過一股生煙,五臟六腑燃燒起來,燒得他頭昏腦漲,嗓子火辣辣地疼。手不是自己的了,腿不是自己的了,頭不是自己的了……陳蓋不知道將自己怎麼辦。房上垛著一大垛谷桔,陳蓋一個撥愣倒立在谷垛上……風在吼,馬在叫,陳蓋心裡在怒吼……倒立在谷垛上的陳蓋覺得從頭到腳噼哩啪啦燃燒起來。
院子裡的女人其實沒有睡著,她將什麼都看到眼裡,嘴上無聲,心裡吃吃地笑,就像老貓戲耍一隻猴急的老鼠,渾身上下充滿一股快意。她量其龜兒子沒有圈圈兒跳。
陳蓋兒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塊火碳,嘴裡哼哼嘰嘰:“娘哎,俺受不了啦!教俺死了吧……”
女人說:“喊你孃的蛋呀。想死就死,一頭從房上紮下來就完啦!”
陳蓋聽了一怔,爬起來,頭伸過房簷,說:“我紮下去了。”
女人說:“扎吧扎吧,一頭紮下來啥煩都沒了。”
陳蓋說:“可是你教我紮下去的。”
女人說:“扎吧扎吧,光說不練嘴把式。”
龜兒子陳蓋一頭從房上紮下來,“普通”一聲蹲到村長家的麥桔垛上。
楊興正摟著他的傻老婆睡午覺,忽聽外面一陣炮響,驚得撒開老婆跳起來。楊興罵罵咧咧爬起來隔窗一望,原來陳蓋爬到房頂上,正一個接一個地點兩響,嚇得院子裡雞飛狗叫。楊興跑到院子裡,衝房頂上的陳蓋罵:“你他孃的神經啦?不過年不過節,好不好的放哪家的炮?”陳蓋說:“我高興我不放炮?我高興我就放,就放!”又點燃一隻兩響,斜刺著往楊興的院子飛過來,“嘭、叭”,嚇得楊興院裡的黃狗夾著尾巴嗥叫著亂蹦。陳蓋看了仰天大笑。楊興罵:“你狗日的瘋啦?”陳蓋嘻嘻地笑,問:“我的炮響不?”楊興說:“響你孃的蛋,老婆都跑了,還能哩!”陳蓋說:“誰說我沒老婆?老子的老婆比你的白,比你的胖。”說著又點著一隻。楊興說:“你他孃的有本事放到天黑。”罵完鑽回屋裡,睡他的午覺去了。
那天陳蓋的兩響果然一直響下去,驚起北村半街筒子男女。他們以為陳蓋真的瘋了,遠遠地望著他在房頂上一邊放炮一邊唱,沒有人敢靠近他,沒有人去阻止他。他們知道陳蓋的老婆沒有了,沒有老婆的男人日子實在難過哩。陳蓋沒有親人,老牛是他唯一的伴,可老牛管不了陳蓋,它被拴在牛棚裡,莫明其妙地望著它的主人,它不知道陳蓋身子裡燃著一團火,正噼哩啪啦燒得正旺。村長的老婆水香躺在床上的涼蓆上,十分得意地望著房頂上這個瘋了般的男人,心裡十分受用。她不去阻止他瘋狂,她高興一個男人在那裡為了她噼哩啪啦地燃燒。
幾個月裡村子裡沸沸揚揚。可村長不知道,村長不回他的家,沒有人跑到鎮上告訴他這種事情。村裡的人覺得陳蓋算是為他們出了一口惡氣。村長耀武揚威,統治了北村十幾年,沒有人是他的對手,這次陳蓋做到了。他們想象著村長氣急敗壞的樣子,那一定是很好看很解恨的樣子,好像自己扇了村長的臉,看到了村長氣急敗壞痛哭流涕模樣。
村長知道老婆和陳蓋的事已是幾個月以後。村長一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