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太醫定了定心情,正色行過,不過秀色他可裝作不見,氣味卻無從避讓,他鼻息下隱隱縈繞的芬芳的氣息,從耳側輕輕拂過,紫藤般清麗的香氣裡,微微略有些蓮子荷葉的沁涼和青澀。
奇怪的是,這香氣與他心底那股久藏的氣息,如此相似,令他一時間幾乎心醉神迷,魂搖目眩。
不過品太醫還是如常地,與祈男擦肩而過。
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只因那個人是死了的,再不能回來的,這一點,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當年他親手替她闔上眼眸,送她入殮,看她成灰,沒人比他更細緻更親密地接觸過她的喪事,她死了,這位蘇九小姐,不過身上有些特質,如她而已。
品太醫就是在這種刻意強調的提醒和警惕之下,貌似如常,鎮定自若地從月容屋裡出來了。
“太醫,我姨娘怎麼樣了?” 祈纓不敢進去,只守在門口,見有人出來,忙上來,竟一時也忘了身份地位,拉住品太醫的衣袖就問。
品太醫忙躬身讓開對方雙手,避免雙方難堪,口中謹慎應道:“二姨娘暫且無妨,服下藥後,待在下明日再來請脈。不過若晚間血止住了,也就無甚大礙了。”
祈纓哭喪著臉點頭,心裡卻是鬆快許多了。
“都怪我不好,沒看顧好姨娘。偏生她又要在太太面前討好,一時使岔了氣,險生大禍。”
祈纓抽抽達達地嗚咽著,品太醫本已走下臺階了,聽見這話,卻是一愣。
“怎麼姨娘不是誤用了香囊或香片麼?”
祈男正從屋裡出來,聽見品太醫的話,不覺與祈纓雙雙瞪大了眼睛。
“太醫這話何解?” 祈纓口比心快。立刻追問道:“我姨娘一向小心,自知道有了身子之後,從不亂用香料香丸,太醫沒見。屋裡所有香爐燻爐都收了起來?”
祈男卻不說話了,細細將剛才太太屋裡所見所聞從心頭如放電影般,過了一遍。月容如何岔氣肚痛,如何站立不住,最後如何落座,尤其是太太那句:“墊子夠不夠軟。。。”
突然她倒吸了一口涼氣,猛地仰首,纖細如春筍般的手指,情不自禁摸上了雙唇:“難不是?”
品太醫疑惑地目光落到祈男身上:“二姨娘不是誤用了麝香麼?”
就是這句話,正正打中祈男心尖。她的想象被證實。
祈纓再傻,這時也看出苗頭來了,哭得紅腫的雙眼從品太醫身上轉向祈男:“九妹妹,你知道些什麼?”
錦芳喘著氣從月容屋裡出來,臉上帶著冷笑:“這還用人明說麼?還不就是太太搗的鬼麼?!”
一語既出。震驚滿院。
祈男立刻上來捂嘴,卻也遲了,錦芳大爆竹的名頭不是白叫的,人到話到,哪裡還能攔得住?
祈纓呆住,如雷震耳,如石驚天。神驚色駭。
多年前滴血的裂痕與創傷,在這一刻復又被重重撕開。年幼時常見月容揹人偷啼不止的情形,再次出現在祈纓眼前,她通身冰冷,滿身汗下,張大了口。卻始終說不出一個字來。
祈男拉不住錦芳,只有勸她:“六姐姐快別如此!”暗中壓低了聲音:“院裡 許多人呢,誰知道人心是怎麼樣的?”
接著祈男又急問品太醫:“其實姨娘不過岔了氣,扭著了,香氣不過只助其一二罷了。太醫你說是不是?”
品太醫於心中嘆息。他避出宮所為何求?不想總也逃脫不開。
“九小姐所言極是,六小姐也不必過於執著了。”品太醫控制住自己,凝神斂氣,淡淡地答道,並與祈男對視一眼,神交心契,心照不宣。
“先送品太醫回去,”祈男叫上玉梭:“你領了婆子們去,夜深了,一切小心!”
玉梭垂首應道:“小姐放心,我都知道!”
祈男少不得多囑咐一句:“見了二門處上夜的,言辭間多費心些,少些口舌是非,也就少些麻煩。”
玉梭說句知道,便紅著臉請品太醫:“請太醫這邊走吧!”
祈男重重按了下錦芳的手,然後拉過祈纓來:“我跟你看看姨娘去!”
回到屋裡,祈男先站在裡間門口,向內看了月容一眼,只見一個大丫鬟守在床邊,月容面色安然,雙手抄於被面,闔目而眠,似乎睡得極為安詳。
祈男示意玉吉放下門簾來,將祈纓拉到了桌邊。
“姐姐,剛才五姨娘的話,只可放在心上,若想二姨娘安然生下哥兒,切不可再提!”
祈男臉色凝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