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講道理不是?!
“母親的話,女兒不敢說不是。不過就事論事,凡事總有個對錯是非,女兒記得父親曾說過,做人總要求個實處,丟塊磚瓦兒也要個下落。萬事若連個黑白也不分了,還這世上還有什麼道理可說?!”
那句不是祈男聽二老爺說的,卻是五姨娘講的。祈男不過拿來一用而已,她知道,五姨娘這個名號已經不管用了,不過老爺的話,太太總還是要計較的吧?!
玉梭已是背後拉了不止幾百下了,可就是擋不住祈男的話頭。她心裡連叫不好,小姐還是太嫩,太太面前,說什麼道理?
現在這個家裡,二房這邊,可不就只太太一人獨大了麼?道理不道理的,對太太來說,當個什麼用?!
即便是二老爺的話,山高皇帝遠的,縣官也不如現管不是?!
果然如玉梭所料,聽過祈男的話,二太太不怒,反倒哈哈大笑了起來。
“老爺的話?”太太將祈男的話重複了一遍,邊笑邊對已是擠了一院子的小姐丫鬟們道:“老爺的話可多了!老爺還說過,”這時候已經沉下臉來:“遇閨人訓飭,當帖耳順受,深自悔過,不許嘵嘵置辯!這話你可曾聽過麼?!”
祈男不說話了。確實她沒聽過,她才穿來半年,連二老爺的面還沒見著呢,怎麼可能聽過?!
看來,太太今兒就是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並不在乎是非曲直,放著祈纓和玳瑁不理,只針對自己一人,就是要在眾人面前,滅了自己!
祈男此時真正覺出,猛獸困於籠中,是何樣的感覺了。
祈纓這時開始動作了,只見她微笑向前走了兩步,見太太並無異議,便慢慢拾級而上,來到太太身邊,小心翼翼地挽起太太的後來,見對方依舊沒有出聲,便做出最可人的姿態來,軟語相勸道:“太太消消氣,氣大傷身,不過為了九妹妹和幾件衣裳這樣的小事,若將太太千金之體氣壞了,可值了許多!”
祈男一聽這話,簡直肚子裡的氣要爆炸出來。好個精明的六小姐,一席話將自己推了個乾乾淨淨,還特意將九妹妹這三個字放在前頭,怕太太不知道是怎的?
本來與自己全然無干的一件事,就這樣一步一步,被逼成個黑鍋,徹底罩在了自己頭上。
宅鬥宅鬥,果然是殺人不見血,玩笑軟語中見輸贏的!
似乎是被祈纓這幾句話說中了心事,二太太嘆了口氣,語氣也放緩了:“你們通不知道,當個家有多難!如今家裡又出了這樣的大事,若你們還跟以前似的不知事,只知傻玩傻樂,多少饑荒在後頭呢!”
說著話兒,太太的眼神瞥向祈男:“衣裳我是不在乎的,不穿這件穿那件。只是你這丫頭,依舊是這樣的性子不改,將來可怎麼了得?雖說年紀尚幼,可眼前也一天天大了,我只說跟著姨娘怕不中用,如今怎樣?到底叫我說中了不是?好在現在也不算遲,從今兒開始你便與你姐妹們一起,只管跟著我,大小規矩也多學些,女子總要出門的,若將來到了婆家,不知事不懂禮的,丟的可是咱們蘇家的人!”
祈男這回不說話了,不用玉梭在背後拉扯她也明白了,自己現在什麼都不對,只管垂頭聽著吧!
好在太太不過說了這一通之後,也就將眼神滑向了別處,問著玳瑁道:“當真穿不得了?”
玳瑁忙彎腰低頭,小心苦笑回道:“都沾上泥了,洗也來不及了。”
太太嘆息道:“換一件吧,寶藍色的我記得還有,再取一件來就是了。”
玉梭趕緊上前,裝作去扶玳瑁,口中若有似無地道:“有勞姐姐了。姐姐真有心,怎麼一大早將衣服捧出院子來了?若說要曬,也早了些。”
玳瑁臉上騰一下燒出火來,心裡恨玉梭恨出一個洞來,腳下如抹了油,飛一般趕著要回屋裡去。
只是回去,必要經過太太身邊,玳瑁走上臺階,撞上太太的眼神,一下身子就軟了。
金珠忙笑著上來:“是我叫她捧出去的,看那裙子上好似有些浮灰,我就叫這丫頭院子裡抖抖去,不想出了這事。”
太太哼了一聲,這才罷了,祈纓也忙指院子裡初開的芍藥花,又請太太鑑賞又趁機說些笑話,逗得太太臉色好轉,便將這事岔開了。
玉梭慢慢退回祈男身邊,二人對視一眼,皆無奈地苦笑了。
眾小姐們這才從院外進來,誰也不看祈男和玉梭,丫鬟們也是一樣,嘻著臉,有說有笑地,魚貫而入,進了太太正房。
祈男尷尬不已,初來乍到,果然吃個大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