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愈發風輕雲淡的聲音從門外響了起來,這時屋裡人才發覺,不知何時起,門外丫鬟們都已悄然無聲地散了去。一身淡青色長衣長褲的秀媽媽,面無表情地,正站在門口。
荷風衝祈男微微彎了下腰,保持著恭敬的姿態,安然退了下去。
秀媽媽既然來了,這小姐天大的本事,也不會鬧不開交了。
“我當是誰。原來是媽媽來了,“祈男冷然勾唇,眼波中寒光一閃,回以淡漠一笑:”怪不得荷風姐姐心裡鬆了口氣似的,原是救星來了。”
荷風腳下頓了一頓,本來就要從秀媽媽身後擦身而過的。這下不由得回頭看了祈男一眼,又再看秀媽媽一眼。
秀媽媽不動聲色,至少,從外表上看去,沒看出有什麼動氣或羞惱的意思。
“你還不走?外頭多少事還不曾料理呢!”秀媽媽嘴唇輕開。吐出這句話來,音量不大,可荷風如被雷擊中,身子微微抖了一下,立刻就快步走了出去。
祈男轉身直面秀媽媽,春水般的眼眸中霎時有戾氣迸出:“如今媽媽也不必跟我虛詞妄言了,橫豎我要替宋家小姐出關遠嫁了,前頭說了貢品我修,只為那位姨娘罷了。可這和親的事行不行,還真論不到媽媽做主!”
秀媽媽略咬了下牙,臉上紋絲不動,眼眸深處掠過一道血色寒芒,慢慢地,又吐出一句話來:“我做不了主,還有老夫人呢!蘇九小姐莫非沒有聽說?宋府老夫人與宮中太后關係深厚,老夫人出身名門,一門忠良,就連皇帝也不得不給三分顏面,小姐有何樣通天的本事,能忤逆聖意不成?”
祈男豎起食指搖了搖,笑得十分溫婉可人,然而如水雙眸裡像是含了清幽冷月,冰冷無絲毫溫度:“嫁不嫁人,誰來嫁,這事看起來,是沒我說話的份。不過我才是要出塞的人,我才是親自見著那單于的人,我才是跟他說得上話的人。朝廷為何事要和親?不就是男人們打不贏,便要用女人的身體來換得一絲喘息之際,以便得韜光養晦麼?將來還是少不了一戰,我到時便是炮灰,媽媽說,我的話是也不是?”
秀媽媽臉上終於有些動容,她動了動嘴,半晌方艱難地開了口:“真真沒想到,是我老婆子看走了眼,原來蘇九小姐洞悉世事,已明透到如斯地位。”
確實,這事說穿了,就如祈男口中所述,皇帝聖旨上說得再冠冕堂皇,簡單表達出來,就是這麼個意思,不過,因真相直接,而變得愈發醜陋了。
“既然左右不過是個死,我可不會乖乖就亡,為何是我?怎麼宋家自己人不嫁,將來見了聖上,我自然少不得一一陳情,若有幸得見單于,也少不得一一細述,到時候宋老夫人還能不能與太后交情深厚,皇帝還會不會以老夫人一門忠良為榮,那可真就,有些說不準了呢!”
祈男眼中凜然不可侵犯的自尊,連帶話言中徹骨冰涼的霸道勁氣,一併向毫無準備的秀媽媽,迎面襲去。
秀媽媽垂下頭去,良久,屋裡沒聽見一點響動。香爐裡的香片快燒完了,青煙變得慘淡,悠香也就變成了尷尬的糊氣。
聞到此味,秀媽媽走到香爐前,輕輕揭了上頭青銅蓋子,再開啟一旁的香盒,復又向爐內撒了一把定神安息香餅。
“沒想到,蘇家小姐竟與別人不同,即便有些怨氣,竟至於此!”秀媽媽拍拍手上的碎屑,有些感嘆,亦有些自嘲。
祈男聽出來這是個臺階,可她不需要。
“媽媽這話可笑,”祈男的語速至少比秀媽媽快了一倍:“要這樣說來,自縊身亡的劉家小姐,氣性想必也不小了!只可惜偏偏我和她這樣的人物,怎麼就被媽媽看中了?”
秀媽媽被噎得啞口無言。
早起還是萬里無雲的好天氣,這會子卻陡然間陰沉了下來,天日竊冥,浮雲四塞,滾滾烏雲一陣陣堆積在天邊,如奔騰嘶喊的野馬群,層層疊疊擠擠攘攘,在天際放肆狂馳,太陽也隱身其後,有苦難言的模樣。
屋裡因放下窗欞,顯得愈發陰暗下來,社男看不清秀媽媽臉上的表情,似乎陰睛不定,晦澀難懂。
“九小姐,你怎麼認識我家大爺的?”突然轉變的話題,讓祈男瞬間措手不及。
玉梭只見祈男背部微微有些顫抖,立刻搶出來回道:“是宋大爺在我們蘇府上寄居了幾日,曾於後院見過二面。並不是我家小姐,反是大爺自己跑到後院去的,怎麼說,也怨不得我家小姐!”
秀媽媽本來將眼睛看著香爐,這時候卻轉了回來,也不看玉梭,甚至如沒聽見她剛才的話一般,只牢牢盯在祈男臉上:“我家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