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們都在一帶朱闌下屏息聽命,這時見祈男進來,一個個便如拾著寶了似的,搶著起身,打簾子的打簾子,回稟的回稟,下來扶祈男的,更是人多擁擠。
“九小姐來了!”
祈男含笑,纖腰約素,蓮步凌波,輕盈拾級而上,屋裡小姐們卻與外頭的熱鬧相反,除了祈纓,無一人起身相迎。
“九妹妹!”祈纓上來便拉住了祈男的手:“你可來了!老爺太太已問了幾回,只是捨不得讓人去吵了你。”
祈鸞冷笑:“是啊,九妹妹如今可成了香餑餑了,我們在這裡坐了半日,不過是個佈景,也只有九小姐,年紀最小,倒來得最遲。”
祈纓回頭看她,口中冷冷地道:“這是老爺的話,二姐姐莫非不服?有氣只管去回老爺。”
祈鸞不說話了,卻與祈凌祈波祈娟三人相視一眼,嘴角露出鄙夷與不屑來。
祈男低低對祈纓道:“姐姐何必跟她們廢話?倒傷了自己精神。隨她們說去,橫豎不少我一根寒毛。”
祈纓便也笑了:“倒是九妹妹想得開!”
錦芳從裡間撈起簾子來,口中恭敬地道:“老爺請九小姐進去說話!”
祈男聽這口氣,不覺又有些好笑,又有些膽怯。因從來沒聽錦芳這樣正經過,知道是因為老爺在的緣故,卻更增添了她的緊張之感。
好在進門那一瞬間,錦芳在她耳邊輕輕地道:“老爺正歡喜呢!”
祈男的心略放回些到肚子裡,回視她一個鎮定的眼神,二人心照不宣。
進門後還沒來得及抬頭,祈男便先看見地上先放了一個大銅盤。一個古銅茶爐座在盤內。那爐約有一尺多高,身圓如鬥,下有鼎足,爐身兩孔。爐口圓小。祈男見之好奇,不知此為何意。
太太親自從火盆內夾了些焰炭,又加上些生炭,便見一爐活火直燃起來。翠玉捧過一個蔚藍大磁甌,又把個宜興窯提樑刻字大壺,口中回道:“回老爺的話,這裡頭盛的是雪水。”
這才聽見對面正榻上有人回應的聲音:“很好。”
祈男向上看去,見有個中年男子盤腿屈膝坐著,胖胖的身幹,闊闊兒的臉盤。膚色紅潤,眉目清琉,年紀約莫三十來歲,並未留須。
玉梭暗中捅了祈男一把,祈男會意過來。忙就跪了下去:“父親!”
這就是蘇家的二老爺?蘇則肅?看起來倒老實好說話一人嘛!
於是彼此見禮,老爺吩咐祈男右首落座,慢慢說話。
太太走到老爺身邊,低低不知說些什麼,祈男便趁機將屋內打量了一番:兩邊的紫檀木八寶櫃內,玉壺寶鼎,古畫奇書。,甚為華麗,目迷五色,窗前一幾,几上設著筆硯等物。另有香幾兩只,各自燻著不知什麼香霧。倒是清淡得很。
正榻背後,掛了一幅堂畫,祈男看不清落款,總之是名家山水,兩邊掛著泥金錘箋對聯。榻左手邊是香幾,右邊擺的是大理石插牌。中間擺了一架大洋自鳴鐘,一對鉤金玉帶圍玻璃高手罩。一對畫漆帽架分列兩旁。桌椅、腳踏、馬杌、茶几都是紫檀的。
除此之外,一朵兒現在的花兒也不見。
“老爺有近一年沒見男兒了吧?”太太的悄悄話說完了,聲音大了起來,祈男見提到自己,少不得抬頭笑向上頭看去。
“嗯,上回見還不過是個小丫頭,如今再見,卻成了大姑娘了。”老爺笑眯眯地對祈男道。
錦芳走到祈男身後,臉上情不自禁露出驕傲的神情。
“回老爺的話,九小姐一向由妾身看顧調教,老爺這樣力贊,妾身實在有些擔當不起呢!錦芳的聲音虔誠而嬌媚,又是祈男一向不聞的。
“老爺過譽,”祈男忙起身要謝,不料太太卻驟然打斷了她的話語:
“其實我也說過多次了,男兒該我親自調教才是,五娘只是不肯。若不然,只怕早有出息了。”
祈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真?老爺才剛剛進門,太太就要這樣吵鬧出來麼?
老爺頓時沉了臉,祈男見勢不好,忙緊緊捏了錦芳的手,不讓她開口。
太太依舊不肯放過,口中又道:“說起來大丫頭的事不就是前車之鑑?姨娘總說自己教養得好,其實不過是一時的榮耀,後來不就。。。”
老爺重重拍了榻上小几一下,將太太的話生生截斷了。
“不準再提此事!”老爺發話了,聲音低沉,嚴酷無情:“前事已過,再慮無益!宛貴人的事是她自己作孽,與咱家何干?難不成做了老子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