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桀驁的語聲:“馬大鬍子你等著,待秋離用一隻手摘你項上狗頭……”語聲隨著急劇的蹄音搖曳而去,終至渺不可聞,只剩下漫天的大雨落個不停,淋在這些楞怔的人們身上,也淋在他們心裡,內外都是涼森森的,說不出有多麼窩囊,說不出有多麼冷懾。
青皮狼陳昭生拼命從地下爬了起採,臉上是又紅又紫,頭髮上還沾著些兒草絮,他捂著肩胛,哭喪著面孔拐了過來,啞著嗓子嚎道:“萬三爺,這可如何是好?那何老兒是大寧府限令歸監的重犯,也是你們的禍根兒,這下子半途吃那姓秋的劫了去,在下可是萬萬承擔不起這罪名……”被稱做萬三爺的紅髯老人哼了一聲,冷冷地道:“陳頭兒,你就甭嚷嚷了,大不了你回去吃一頓排頭摘掉頂上的孔雀翅兒,老夫等人不但結下了這個強仇,掌門人的家法卻更要人的老命……”青皮狼苦著臉哼卿了兩聲,道:“三爺,咱們都是有家有小的人,誰也得往遠處想想,你老就捉摸著給出個主意吧……”萬三葉皺眉沉吟了一陣,道:“奇怪,那鬼手秋離自來都不與人打交道,行事作案也俱是獨來獨往,兩肩荷著一口啥事不管,這次卻冒了這大風險來劫囚車,晤,不知他與那何老兒有著什麼瓜葛?”陳昭生在雨中淋著,面色青中泛紫,他唉了一聲:“誰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啊?”猛一看見他施出那記招牌的絕活兒“鬼在哭”,心裡就涼透了,“遇著這塊爹,咱們吃公事飯的夥計除了認栽以外還有哪條路可走哩?”萬三葉也噓了口氣,沉重地道:“老夫手下弟子傷亡不少,眼裡看著卻連一個也來不及救,江湖上闖了十幾年,真有點懷疑自己這段漫長日子是怎麼混過來的……”青皮狼陳昭生用舌頭舔舔唇上的雨水,“呸”地吐出來,搓著手道:“三爺,連你的‘流星大錘拳’都沾不著人家,我這幾下子莊稼把式也難怪一上去就跌了個大馬爬,三爺,你老看看該怎麼辦?咱們總得想個法子回去交待,乾耗在這裡淋雨也不是那麼回事……”萬三葉難堪地沉默半晌,恨聲道:“這樣,陳頭兒你帶著你的弟兄快馬趕回大寧府報訊,並請伊大人再寬限幾天,請順便向伊大人票報,就說老夫我首次失著,也請他看在我倆多年交情份上莫予怪罪太甚,且等哥兒們轉回總壇,面稟掌門,一則自請處置,再則由派中多遣高手,緝拿逃犯,太蒼派方面,也得遣人通知……”青皮狼陳昭生打了個哆嗦,擰了把鼻涕,失魂落魄地道:“也只好這樣了,三爺,這次事兒,還請你老多擔待,錢大哥的脾氣你知道,三句話不對就撕下臉來翻桌子,唉,在下說著說著就心裡發毛……”點點頭,萬三葉牽過自己的坐騎來,招呼了一聲與百隆派的一干人翻身上馬,臨走,他轉頭道:“陳頭兒,地下躺著的無論死活你都給我招呼一下,老夫先走一步了。”青皮狼陳昭生裂著嘴答應了一聲,臉上雨水溼淥淥的,分不出那些亮晶晶的水珠兒裡包含了些什麼?不曉得那些水珠兒是老天爺的淚呢還是陳昭生的淚?在他答應的時候,百隆派的十多名鐵騎在萬三葉率領下冒雨而去,蹄聲漸遠,留在這裡的,只有一片濃重的悵苦與淒涼……黃騾馬的四蹄飛揚著,嘴裡噴著一陣陣的霧氣,在一蓬蓬的泥水進濺裡,它已朝著一個十分陡斜的山坡衝了上去,山腰半坡有一片樹林,不怎麼太廣,但枝葉盤絞糾纏,如果不識得此路徑,也夠走的。
馬背上,秋離牽著韁,左手環揹著緊圍在那何姓老人的腰上,兩個人身子都早溼透了,馬兒的毛也全向下刷,一路上滴著水,現在,他們隔著方才打殺的地方,已有五十多里路了。
天色早已黑了下來,灰濛濛的,暗黝黝的,只極西的天邊還有那麼一抹要死不活的慘白,雨已小得多了,從滂沱噴注轉成為細細絲絲的牛毛小雨,這種天氣,實在令人喘不得大氣。
樹林裡垂斜的枝牙滴著水在秋離與那老人的頭頂掠擦而過,半炷香後他們已走了出來,林子外,有一條小路透過山坡直達頂端,那裡益著兩間小石屋,沒有燈火,自這裡看去,那兩間小石屋顯得有些兒孤零。
秋離一甩頭,臉上的雨滴兒被灑掉不少,他低沉地道:“老前輩,快到了,前面就是。”坐在後面的老人喘息了兩聲,沙著嗓子道:“壯士,為了老夫之危,累及壯士擔冒如此風險相救,老夫實是於心木安,老夫老矣,任他們如何逼害欺侮,也不過就是這麼一把快要人士的老骨頭而已……”秋離坐騎往坡頂上爬著,他笑一笑,微翹的眼裡一片膜隴的光彩:“老前輩,在下素來恩怨分明,滴水之恩都應該湧泉以報,何況前輩予在下之惠又是如此深厚?”老人似乎驚愕了一下,他遲疑地道:“壯士並非是聞得老夫遭此冤屈心有不平才來施救?”哈哈一笑,秋離道:“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