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姬神色自若,緩緩解釋。看到荊軻不解的神情,藉著又道:“麗姬的夢境並非就此結束了。正在水中無拘無束暢遊的我,突然間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拖出了水面。我看不見任何人,看不見是誰一把將我拉出了水面。我感到非常恐慌,赤裸著身子行走在陸上,不知該走向什麼地方。”
“那樣的麗姬,就是一尾離開水面的魚。”麗姬忽然沉聲道。
荊軻驀然無言以對了。
麗姬見荊軻沉默了良久,微微一笑,道:“師兄明白我的意思嗎?”
“師妹真是這麼認為的嗎?”荊軻彷彿有些瞭解麗姬的意思了,只是他仍舊不明白,是什麼樣的力量,讓麗姬有了巨大的轉變。眼前的麗姬,比荊軻的印象中要堅強許多,堅強得令他突然感到很陌生。
麗姬沒有回答荊軻的問題,徑自道:“如今,師兄既是為了刺殺秦王而來,卻又要求我一人離開這裡。那麼,師兄就是那將我一把拖出水面,旋即又不見蹤跡的人。”
“水中的魚,即便有一天會失去暢遊的權利,但只要它一刻沒有離開水面,它就能感受一刻的安定。”麗姬的神色變幻莫測,叫荊軻更加不明白她心中真正的感受。他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己的確是有心無力了。
“麗姬真正想告訴師兄的是,秦王既能給麗姬這種安定的感覺,必然天下也有千萬人會有如此感受。溝水不能翻船,師兄的決定,對整個大局而言,根本改變不了絲毫;刺與不刺,已非麗姬所能左右,也請師兄成全麗姬的自私,放麗姬一人待在水中直到最後一刻。”麗姬最後堅定地道。
“啊……當真是水能成汝,亦能廢汝啊!”荊軻忍不住苦笑了一聲,果決道:“刺與不刺,那更非我所能左右。天命已定,水裡水去,火裡火去,在所難辭!”荊軻終於明白了……
正在此時,忽見麗姬向他使了個眼色,荊軻立時心領神會:門外有人偷聽!他靈機一動,故意提高聲音說:“我將以秦王之劍刺殺秦王,讓劊子手死於他自己沾滿血汙的劍下!”
“大王!需要派人將他擒住嗎?”門外的趙高未見秦王有任何反應,不禁疑惑道。
“不必,他自然會來送死!”秦王清楚聽見了一切,更明白了所有……他沒有多看麗姬一眼,他不忍也不願。未來該發生的事,他亦無法確定。
廷尉府,迷失,燈火閃爍。
黑影有些惶恐地向李斯報告:“大人,小人無能!荊軻沒讓小人明日隨同他上朝覲見大王。”
李斯對黑影說道:“此事早已在我預料之中了。我已做好安排,明天你就充當侍衛,好好保護大王。事關重大,務必小心謹慎,不得出半點紕漏!”
“是,小人謹記大人教誨!”黑影恭謹地回道。
“去吧!外面桌上就有一套侍衛衣衫;明日五更,你便喬裝成侍衛,在暗處伺機而動,務必斬草除根,不得有誤!”李斯揮手,果決道。
“是!”黑影謹諾,飄身出了密室。
刺秦當日,咸陽宮外,日出的蒼穹下。
清晨的陽光,撫慰著不安的人心。荊軻第一次仔細留意到日出的燦爛美麗。
印象中,他用心刻劃在腦中的景色,依稀只能是日落的蒼穹。
那像是血色一樣鮮豔的日落的蒼穹,隱隱的像是在提醒著他:莫要忘了自己揹負的使命,莫要忘了為自己的使命那個流過血的人,莫要忘了自己註定要為使命而流血。所以,他能憶及的蒼穹,總是日落的顏色,血色的蒼穹。他希望,今日的黃昏還能有最後一次機會,讚歎日落的蒼穹之美——如同自己溫熱的鮮血染紅的蒼穹。他以為,那樣的蒼穹定然會比眼前蔚藍的蒼穹更美。
血色的蒼穹,是此生永難捨下的執著,永不磨滅的記憶。
淡淡的薄霧尚未散盡。
荊軻身著特製的冠冕衣袍,手捧督亢地圖,昂然立在御道盡頭,神情鎮靜自若。在他身後的副使秦舞陽,手捧盛有樊於期的銅匣,面色泛白。
洪亮的迎賓號角已在御道兩側響起。荊軻定睛一看,淡淡的晨霧中,現出一座雄偉壯觀的大殿,抬眼望去,那飛揚的勾簷,閃閃發光的殿脊,彷彿矗立在雲端。
早有四名宦官上前,替他寬衣解帶。荊軻微微含笑,任由宦官們搜檢衣袍,他們甚至連發髻也摸過,確認沒有武器之後,這才退避一旁。
“燕國使臣上殿!”
明亮的大殿上,除了贊禮官洪亮的聲音,竟是鴉雀無聲,落針可聞。跟隨荊軻在後的秦舞陽在這種殺氣肅穆的氛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