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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擦掉頭髮上的汗水,孤獨的背影籠罩在暗暗沉沉的暮色裡,一個人在空曠的大操場上游蕩,像一隻離群走失的鷹。

昆明高原的清涼夜風,將額頭和後心的溼汗慢慢吹淨。

蕭羽和展翔倆人坐到田徑場邊的攀登架上,各自在風中晃盪著兩條找不著方向的腿,有一句沒一句地掰扯著鬱悶的心情。

蕭羽望著展翔面無表情的側面,說:“翔哥,桐哥的事情我聽他們說了。我想,他動手術以後應該沒問題了,你別太往心裡去了,本來也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展翔卻答非所問,眼光注視著海埂基地最高聳的那一座塔樓頂層的照明燈,輕聲說道:“地方隊和國家隊待遇很不一樣的,尤其對桐哥這樣年紀不小了過幾年就要退役的運動員,有或是沒有世界大賽上的那塊牌子,各方面待遇差別就大了。”

蕭羽點頭:“嗯,我知道。”

“本來還想著這幾年配合慢慢默契了,手熟了,人也互相熟了,我和他能出去多打幾場像樣的比賽。有了好成績以後,他將來退役沒準能留在國家隊做教練,最不濟也是地方隊教練。那些奧運會上得過金牌的運動員,退下來以後都是在各省體育局裡填空補缺的好位置,名牌大學每年也都有專門留給世界冠軍的那些特招名額,可以去唸個學位鍍鍍金,將來能有個好的安置吧……”

蕭羽再次點頭:“嗯,我知道這些。”

“你不知道!”展翔用上牙狠狠地在下嘴唇上留下一排刺目的痕跡,兩眼發紅地看著蕭羽,“最近隊裡為了留人,留下有經驗的老隊員多打幾年再退役,特意留出一筆錢,給幾個老隊員在工資之外專門補貼八萬或者十萬的年薪!桐哥他應該是夠條件能拿這筆錢的,多堅持打一年他就可以多掙十萬塊……一個運動員打到這個歲數還能再打幾年呢,能掙幾個十萬呢?將來怎麼辦呢?”

蕭羽兩眼一眨都不眨地盯著展翔:“我知道的,我明白你想說的!”

展翔的眼眶發紅,又想起杜彪說得那句讓他很難受的話。

你來國家隊就是打著玩玩兒,什麼時候你打球打膩歪了還可以去幹別的是吧?人家都像你似的能等得起,玩兒得起啊?!

那滋味真是,操,寧願腿折了的那個人是自己。

蕭羽伸手一把握住了展翔的手掌,緊緊地攥住。

他的手指因為吹冷風而指尖冰涼,掌心卻殘留著熱度,熱力從身體裡緩緩地度出,浸入展翔手背上薄薄的面板,匯入一條條微凸的血脈。

其實沒有人比蕭羽更瞭解這些事情。

他曾經受過傷病,經歷過退役,更加品嚐過青春年華逝去之後,被生活中的各種挫折瑣事磨鈍了稜角,削沒了靈氣,在失業和迷茫的困境中徘徊求索的苦楚滋味。

運動員就是一個吃身體飯和青春飯的搏命行當,沒有一個好身體你就啥都甭想了。

運動員那幾年最好的時光,甚至比歌廳裡坐檯小姐的青春還要值錢,寶貴。

做小姐的都沒那麼怕老,有些人還專門就喜好半老徐娘那風韻猶存的嫵媚重口兒。運動員可不行,你忒麼的給咱來個三四十歲的二大爺,擱在那羽毛球場上,是你追球還是球追你啊!

蕭羽也不知道,這是否算是重生一世必然要經歷的傷痛,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己這隻小蘿蔔還遠沒有成名成事呢,就已經有人因為他的存在,而付出了代價。

已經走上了國家隊這條路,眼前這一道獨木橋,越走越窄。每一步的攀登,都是踩著無數人的肩膀往上爬!一個人的青春,難道一定要用另一個人的年華作為墊腳石?

他覺得既對不住李桐,也沒臉跟展翔說實話,自己那張志願表上,竟然在三個名額處填寫的全部都是展二少的名字!

而他竟然就美夢成真了,自己這心裡頭掩藏的,是多麼強大的一股子執念啊!執著到可以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一路就排掉了國家一隊二隊裡各個強勁的競爭對手,真的和展翔成為了一對搭檔。

眼前這張瘦削俊朗的臉,美好到有些虛幻,眉骨和唇紋被田徑場四周的高瓦數燈泡鍍滿一層淺金色的光澤,讓人情不自禁想要伸手去觸控,去安慰。

這人就是自己上輩子躺在被窩裡熬夜看球時,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可以並肩作戰的那個展翔!

展翔那時候真希望李桐在場上打球沒有那麼認真負責,每球必爭。那一個球落地就讓它落地了,一場訓練賽而已,丟上個把球算什麼,非要爭那一分做什麼!

但是他也知道,李桐和自己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