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眼前源源不斷走過的兵馬,腿腳一絲力氣也沒有,心臟撲撲的跳動,渾身上下滿是冷汗。
也不知等了多久,大街上的兵馬才盡數走過去,梁儲兀自發愣,兩名隨從中的一個上前低低道:“大人,大人?”
梁儲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啞聲道:“什麼?”
“兵馬都過去啦,大人,咱們回內城麼?”
梁儲探頭探腦緩步走出黑暗的衚衕,站在黑乎乎空蕩蕩的大街上,風呼呼吹過汗溼的身體,讓他感到全身上下寒意凜然;但身上的寒冷他還能抵抗的住,心中的冰寒才是他最大的恐懼。
楊一清顯然已經說服了果勇敢勇兩營兵馬參與行動,這兩營兵馬本事最不可能參與其中的,一旦他們加入宋楠一方,其餘的團營兵馬定會聞風而動加入進來,梁儲很清楚這些人的作風,那一方佔據優勢,他們便偏向那一方以求分一杯勝利之羹。
然則,本來外軍的那點兵馬光是對付張侖的奮武營和神機營和宋楠手下的數千錦衣衛親軍便已經吃力的很了,否則楊廷和又何至於喪失信心,自己又何至於來搬救兵?現在團營一加入,敗局立成,再無挽回的機會了;這一回是真的輸了,輸的一塌糊塗,輸的一無所有了。
梁儲飛速的盤算著,現在去尋其他團營的幫助已經是徒勞了,再回到內城戰場也是自尋死路,必須要趁著宋楠下令封鎖全城之前趕緊離開京城,逃得越遠越好。雖然從此之後大明天下自己便很難容身了,但哪怕是存於山林之間隱居,僻於荒野之地老死,也比被宋楠擒獲羞辱最後被砍頭示眾要好的多。
“你二人急速去內城稟報楊首輔和張譚二位侯爺,便說果勇敢勇兩營兵馬已然出動,要他們做好準備。”梁儲側頭對兩名隨從輕語道。
“那大人您呢?”
“老夫去城東一趟,耀武營駐紮在城東,老夫要去勸說於侯爺出兵。”
“那……大人小心啊。”
“莫擔心我,十萬火急,你二人速回。”
兩名隨從立刻上馬,打馬飛馳而去,蹄聲得得,不久后街道上只餘風吹樹葉的嘩嘩之聲。梁儲吃力的爬上馬兒,卻並未朝城東而去,而是一頭扎進了小衚衕,沿著蛛網般的坊間小道一路往南行去。梁儲想的很清楚,西便門和廣安門是絕對出不去的,因為果勇敢勇二營既然已經決意加入宋楠陣營,那外城西邊的兩座城門必會首先被控制住。東邊的東便門廣渠門情形雖然未知,但現在跑去那兩處城門中的一座,則必須要繞個大圈子,那會耽擱大量的時間,一旦東城駐紮的團營兵馬得到訊息也選擇出兵協助宋楠,等自己趕到那裡,也是自投羅網。
現在唯一能走的便是南邊的永定門,離得又不甚遠,而且駐紮於天地壇東邊的奮武營和神機營已經傾巢出動正在打惡戰,永定門尚在外軍手中,自己定能安然透過。
打著這樣的如意算盤,梁儲像一隻鑽迷宮的老鼠迅速的在街巷中疾走,幸而他已經在京城待了二十多年,角角落落都熟悉的很,當他再次冒出頭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永定門不遠處的街道上;遠看城門高大的黑影矗立,回望內城中喊殺之聲劇烈,梁儲一咬牙,縱馬奔向城門後的廣場。
“站住,城門重地禁止駐足,來者退後。”城頭上有士兵發出叫喊。
梁儲整整衣衫挺起胸膛,咳嗽一聲威嚴道:“放肆,本官乃內閣大學士梁儲,要連夜出城公幹,還不快快開城門讓老夫出城?”
“梁儲?”城頭上有人驚訝的叫了一聲,便忽然沒有聲音了。
梁儲靜靜坐在馬上盯著城頭上幾個黑乎乎的影子似乎忙亂奔走的身影,心中稍微有些安慰,雖然自己馬上就要成為喪家之犬,這內閣大學士的名號也將再無作用,但此刻這最後關頭,還是有威懾之用,起碼能讓城頭的外軍兵馬驚慌失措。
腳步聲踏踏作響,七八條人影從城門上迅速下了城牆階梯朝自己這便趕來,梁儲知道他們是來告罪並立刻開啟城門的,他已經準備好了告訴這些士兵不用多禮,抓緊開城門便是,甚至還打算勉勵他們幾句,然而下一刻他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那幾人跑的飛快,手中兵刃寒光閃閃,雖看不清他們的裝束,但一股殺氣撲面而來,梁儲就像一隻處於危險中的兔子,對危險的氣息極為敏感,本能的叫道:“不要過來,去開了城門便是。”
對方有人哈哈大笑道:“沒想到咱們兄弟守著城門還能撈到大魚,哈哈哈,梁大人,咱們宋大人見到你一定會很歡喜,你把這份功勞送給咱們兄弟,咱們兄弟可是感激不盡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