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廷和皺眉狐疑的思索,目光從站在身後的幾名大學士身上緩緩掃過,當和梁儲的目光相對時,梁儲明顯有些退縮,楊廷和一下子想起梁儲是內閣中負責奏摺分揀事宜之人,若是有奏摺被壓下,那必和他又關係。
“楊廷和,朕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給朕聽聽。”
正德認為宋楠不會在這麼大的事情上撒謊,這種謊言是根本站不住腳的,而宋楠也不會蠢到當庭編造這樣的謊言,怕是真有其事了。
楊廷和拱手稱諾,回身緩緩道:“梁大學士,奏摺匯總呈報是你的職責,你可否告訴本人這是怎麼回事?”
梁儲焉肯承認,忙道:“楊公,絕無此事,我壓根沒有見到過這樣的奏摺,你問我,我卻是無言以對。”
楊廷和眉頭緊皺,說實話,他並不覺得這件事是空穴來風,但如果當庭揭露出此事來,顯然他也是脫不了干係的,最好的辦法便是暫時擱置,以查實為藉口搪塞過去,事後在做計較。
便聽宋楠高聲道:“當然沒人會承認,誰會承認私自扣押奏摺大罪呢?更何況是替叛王朱宸濠隱瞞謀反事實的奏摺,我想這件事怕是要著落到內閣身上了,既然大家都說不幹此事,那便自證清白吧。當然,如果要我錦衣衛衙門插手調查,那也是可以的。”
楊廷和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此事我定給朝廷一個交代,絕對要查個水落石出。”
宋楠拍拍手道:“那是最好,現在楊首輔該知道我為何對你們不放心了吧,我為何說外廷中的某些官員才是禍亂之源了吧。嘴上喊著法令制度,自己乾的卻是大逆不道之事,人說嚴於律己寬以待人,到了這些人身上變成了嚴於律人寬以待己了。”
楊廷和不願在此事上再做糾纏,沉默不語是最好的回答,既不會說錯話留下話柄,也讓宋楠沒有繼續糾纏的理由,這件事等散朝後自己仔細查勘出來在做計較。
但其他人不這麼想,即便連內閣首輔都不說話了,有些不識抬舉之人還是要來表現一番,這個人便是兵部尚書陸完,不知為何,他好像打了雞血一番,表現的對宋楠毫不畏懼。
“鎮國公,你這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內閣事務繁忙,就算有奏摺沒有及時稟報,那也屬正常。忙中出錯之事也不鮮見,我兵部衙門的幾位主事便也曾經漏呈報過地方上的奏摺,事後查明也不過是忙亂出錯罷了。若將朱宸濠謀反之事盡數歸罪於內閣,那是不公平的。朱宸濠要謀反,那可不是別人教唆他的,而是他自己大逆不道。”
宋楠呼的轉過身子,直勾勾盯著陸完,陸完心裡發毛,但兀自梗著脖子道:“怎麼?我說的不對麼?”
宋楠冷笑連聲,喝道:“倒是有幾分道理,但你陸完在此有何資格囉囉嗦嗦?你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眾官嚇了一跳,鎮國公今天事見誰咬誰,陸完雖然多嘴,但找他算賬云云,卻是不妥的用語,陸完可是堂堂兵部尚書,品級上那也是二品大員,那也是大明朝重臣,焉能如呵斥孩兒般的呵斥他。
宋楠不理這些,一步步朝陸完走去,陸完嚇得一步步後退,口中道:“你待怎樣?和本官算什麼賬?”
宋楠喝道:“你忘了你是怎麼扯我的後腿的了麼?我領旨收復河套,你在背後又做了什麼?你下令西北衛所兵馬回到駐地鎮守本鎮,讓我手頭無可用之兵,安得什麼居心?我沒來找你麻煩,你倒是跳出來喋喋不休,今日我要問你,誰叫你下達此命令的?是皇上的聖旨還是有人指使你這麼做?”
這件事唯有楊廷和和陸完兩人心裡明白,其他人卻是一概不知,聽宋楠如此一說,眾官又打了個冷戰,陸完背後扯宋楠後退,居然下達過這樣的命令,真是匪夷所思。這可完全沒有道理,宋楠北伐收復河套雖然外廷並不支援,但雙方在朝廷上達成共識,朝廷允許宋楠用兵,但不予軍費;宋楠自籌軍餉發兵已經被視為是外廷的勝利,而陸完背後下達這樣的命令,那幾乎等同於要宋楠兵敗,這可是完全的不顧朝廷的利益了,需知若宋楠兵敗,韃子捲土重來,西北又將陷入塗炭之中,這個責任誰來負?
“好哇,居然有背後別馬腿的,這等事我今日還是第一次聽聞,這便是我大明朝的兵部尚書所為麼?倒像是韃子奸細一般,如此的不顧一切了,這件事必不能幹休,陸完,你給我說清楚。”張侖厲聲呵斥道。
正德大聲的咳嗽起來,他萬沒想到,宋楠和外廷之間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原本以為雙方尚有剋制,但現在看來,已經到了不顧一切的地步,心中的惱怒可想而知。